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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终于快写完了呜呜呜~
5.3 下章完结啦~~
5.7 完结!!
5.10 修改完毕!
五十六

当天边浮现一抹亮光时,张佳乐终于将车停稳在了那个被焚毁的塔基附近。他一夜未睡,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空气里早已没有了那时难闻的刺激性气味,但地上还找得到前不久爆炸后大火灼烧过的痕迹。这里原本就是草木稀疏的地方,现在一场大火之后看起来更是格外得荒凉。张佳乐带上刀具和枪,从车上跳了下来,夜视眼镜让他在光线不明的情况下也能看清前方,他不敢放松警惕,一边朝那个伪装的入口走去,一边仔细勘察地面上是否有人走动过的痕迹。

午后的那场大雨实在添了不少麻烦,这会儿地上还有些潮湿,泥土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乱糟糟的一片,就算是有留下痕迹也完全看不清了。张佳乐没有发现任何明确的线索,他继续朝前走,靠近了那座塔基。现在它早已成了一个空的架子,带着被熏得漆黑的颜色仿佛死神的大门一般寂静地立在那里,若是天色再暗些,根本看不清它应有的状貌,那几根变形扭曲的钢筋简直就像是怪物的触手。

张佳乐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里面意外得狭窄,张佳乐有些庆幸自己刚刚下车前没带上那把散弹枪而是换了两把小巧轻便的。他是第一次步入其中,以往最多就是在外面遥遥地看一眼,他压下心中不合时宜的好奇,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发现它被称为塔似乎不太合适。从内部看起来最多也不过普通楼房的三层楼那么高,但台阶很高,里面寻不到什么贵重的仪器,往上走一层视野还算开阔,从被烧得变形的小窗望出去,原本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却露出了很多岩石、土壤的颜色,醒目得令人无法忽视,毕竟这个夏天实在是太热了,极北的冰雪都在慢慢融化,就连他们海拔这么高的雪山脚下也不会例外。

张佳乐找了一圈,这局促的空间一目了然,别提能够发现张新杰带队进入过的痕迹,就连有人经常活动的迹象都没有。他有些失望地回到了下面,心情沉到了谷底。这一下子就让张佳乐陷入了更严重的困境,这里没有他所预想的结果,而他折回所浪费的时间会导致他错失追赶上大部队的机会,可决定是自己做的,张佳乐知道如果他不回这一趟,他心里可能会更加放不下。

他的性格确实会患得患失、犹豫不决,但是眼下却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他深知这一点,但还是需要花了点时间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把握紧了的拳头送到了自己的唇边,朝里面吹了口气。待他反应过来时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毕竟这三年中,张佳乐学着孙哲平的动作给自己打气早已成为了一种本能的反应。他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还攥着的拳头,想起孙哲平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笑了,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现在不一样了,毕竟他回来了。

张佳乐静立在那儿,忽然感觉有一股小风在脚边徘徊,隐隐约约的,要不是他一直站着不动,可能压根就不会察觉到。他心思一动,立刻趴到了地上,用手抹去那层薄薄的灰土,熟悉精密弹药枪械装置的灵活手指细细地在地上摸索着,很快就发现了不同,简单的清理之后,他发现了地上的一方暗门。

张佳乐估算了一下,应该只能通过一个人,四边与周围的水泥板若不是因为大火和爆炸原本贴合得天衣无缝,现在能用肉眼隐约地看见有一条极细的间隙。他刚才摸的时候就发现下面有气息在流动,这道地下暗门下面应该是中空的,他试了一下,暗门纹丝不动使用蛮力根本无济于事,看起来是有特殊装置控制的。

张佳乐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微型炸弹稍稍颠了颠,同时再次仔细地观察起了这座摇摇欲坠的塔基。

他对弹药十分熟悉,是军团中公认的弹药专家,就算是高手林立的特殊部队中也很难再找出一个人在爆破和弹药方面同他齐名的,要精确地估算弹药的用量需要的不仅仅是经验,还有亲临在第一线过人的胆识。这座已是危楼的建筑只要有一丁点的差池就会彻底坍塌,到时候不仅无法进入,下面的通道也会因此受损,相当于自断生路,因此张佳乐比以往还要更加谨慎。他的外表足够张扬,年轻气盛的时候也目空一切跟着孙哲平一块儿嚣张,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但至今为止张佳乐在工作上头还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那张扬舞爪的表皮里面裹着的是一颗柔软敏感、认真的心。

张佳乐心里计算着应该摆放的位置,将那枚微型炸弹紧贴在距离暗门半米远的地面上,按下开关立刻起身跑了出去。他血糖有点低,头发晕脚步也有点虚,可他此刻却丝毫不敢大意,一口气跑出了几十米远,才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身后的危塔只是微微摇晃了两下,过了一会儿,爆炸所引起的震荡渐渐平息下来,尽管看上去像是风一吹就要塌的样子,可最终还是坚立在了那里,没有倒下来便是成功的一半,到这会儿张佳乐才长舒了一口气,在心里比了一个V,正要再度进入时,才注意到太阳已经露出了半张脸。

那初升的太阳格外耀眼,雪山像是被撒上了一层金粉,显得格外得漂亮。张佳乐静静地站在那儿,沐浴在阳光之下,反而觉得有些冷了,他留恋地望了一眼在阳光中翻卷的霸图旗帜,转身迈入了那座危塔。

地上各种碎石凌乱,张佳乐没有工具,只能靠双手拨弄,但那条暗门下面的通道还是很快就显露了出来。张佳乐蹲在上头没敢贸然下去,投石问路放了一只小型的拆弹机器人下去试试深浅,事实证明,霸图对于在暗道内设立机关十分不屑。

下去之后就连微弱的亮光也没有了,整个地下通道漆黑一片,张佳乐试了一下通道两侧的按钮,因为他不是用正规途径打开的暗门,所以全都无法工作。但有夜视镜的张佳乐倒是不担心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这条道不可能只有最外面那一扇门。

难道真要一路炸过去?张佳乐在心中苦笑,他身上的微型炸弹并不多,若是全都用完了,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干瞪着铜墙铁壁束手无策。

小机器人还在前面快速地移动着,道路一路畅通,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大,张佳乐不得不追着那“嗡嗡”声加快了步子。

里面的气味不算好闻好在还通风,十分干燥也很整洁,通道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的,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说不定还是上个世纪开挖的。张佳乐越走心里越笃定,这应该就是那条通往霸图在雪山深处秘密基地的通道,他也渐渐明白张新杰没有带队走这条路的原因——人员太多,实在很影响通行的速度。

“嗡嗡嗡”小机器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在原地打转,最后索性掉头朝张佳乐移动。他弯下腰收起了机器人,抬头看了一眼,心里不由一沉。

一扇门立在那里。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令人为难的是那扇门所用的那种材料。张佳乐走上前手掌贴了上去,那股刺骨的寒冷立刻从掌心传递到了身体内。那是前几年中央材料研究所最新的研制成果,不仅防水防火,更加防炸。张佳乐身上带着的那些微型炸药对于它而言就像是隔靴搔痒,如果他换上威力更强劲的炸药,在这狭小的通道内,他自己多半也要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一段有很明显的现代痕迹,应该是霸图部队补修的,就在他皱着眉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在通道内传来了两声响亮的“滴滴”声。他立刻如临大敌,整个身体都紧绷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按在门上的手不敢轻易放下,深怕自己触到了什么。

紧接着,整个地道内又恢复了寂静,张佳乐屏住呼吸,忽然发现自己腰间有红光正在一闪一闪,他拿出来一看,竟是那只蓝雨的通讯器。

“滴滴”。又是两声,张佳乐紧紧盯着手中正在发出响声的通讯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便听到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张佳乐。”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手里的小仪器中传出,张佳乐激动了起来,他捧着那只通讯器一时竟忘了回应。

“妈的,蓝雨的玩意怎么整,怎么全是法语?”孙哲平在另一头抱怨道,“喂,张佳乐你听得到吗?”


五十七

“我听得到。”张佳乐捧着那个小小的通信器,上面蓝雨的标志还在发着微光, “你在哪里?”

那一头安静了片刻,孙哲平的声音才又响起,但这次却清晰了许多:“在你们基地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确切来说,是在蓝雨的那架飞艇里。”

张佳乐惊讶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孙哲平笑了笑,道:“想你了。”

“正经点!”张佳乐斥道,这会儿他已经在门边上盘腿坐了下来,小声地说道,“你是用蓝雨飞艇里的通讯器吗?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通话同样也会被蓝雨的人接收到,跟广播似的……”

“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什么心思监听?”孙哲平把他走后黄少天说的事情告诉了张佳乐,通信器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他会死吗?”张佳乐问道,显然他话里的这个“他”指的是喻文州。

孙哲平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张佳乐觉得问了孙哲平一个很傻的问题,确实问得挺没道理的,生或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已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掌握的了,可他是十分不希望喻文州死的,所以才会在心里已有期许的情况下问出这样感性的问题,可更令他惊讶的是,孙哲平给他的回答却不像以往那样理性而残酷。

“若是他像我这样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暂时捡回小命一条。”孙哲平笑着说道,“虽然只是暂时。”

“难道你觉得自己这是运气好吗?”

“不好吗?我觉得特别好。”

张佳乐几乎可以听到他在舔嘴唇的声音,脸微微一热,连忙扯开话题:“你刚才还没说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来得这么快?”

“快吗?”孙哲平似乎还有些不满,“你走后不久我就出发了,找老乡借了辆车,快到的时候散架了,否则我还能来得更早一些……你们基地这是闹鬼吗?一个人也看不到。你在哪儿?”

张佳乐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位置和处境,孙哲平沉吟片刻,问道:“你们霸图军火库在哪儿?”

“你要干吗?”

孙哲平轻笑了一声,答道:“寻件称手的东西,帮你解解围。”

张佳乐叹气:“我估计不会留下什么了,新杰连食物都带走了。”

“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吧。”

他不提还好,一说起来张佳乐立刻就觉得肚子空瘪瘪的,那些在基地厨房搜刮来的食物早就被他消化得差不多了,他又整晚都在高度紧张中消耗着体力,这会听着孙哲平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他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感觉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十分疲倦。他伸手揉了揉肚子,应了一声,但立刻又担心起孙哲平来。

“其实蓝雨的飞艇里吃的东西挺多的。”孙哲平在那头说道。

张佳乐则用久久的沉默以对。

“反正他们也不会再回来取这架飞艇了,里面的东西自然就不用客气了。”孙哲平说得十分坦然。

张佳乐咬牙:“你未经蓝雨许可进入他们的飞艇已经相当于擅闯蓝雨军事禁区了。”

“你进那地道经过你们韩指挥官或者张秘书长同意了吗?”

张佳乐一愣,立刻说不出话来,就算他是霸图的一员,但他现在的行为确实同擅闯禁地没有区别。

“这会儿了就别这么讲究了,把那些规矩放一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瞧瞧霸图待久了人也待傻了。”孙哲平道,“我最多半小时到,等着。”

张佳乐想要反驳两句,可听到他说的最后那两个字便不吱声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靠着那扇进不去的门一直坐着,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不想去思考孙哲平所说的“最多半小时就到”的合理性,只是单纯地信任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心口又一点点热了起来。孙哲平不是一个会让人等的男人,但他现在开了口,张佳乐就一定会等他。

就算半小时也好,半生也好,他终会来的。

大概人的精神一旦松懈下来身体的过载就会立刻反应出来,张佳乐现在又饿又累,眼皮直打架,他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每次当无法再撑下去的时候就狠狠地拧一把自己的大腿,以此来保持自己的清醒。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一旦有什么突发的状态根本没法迅速做出反应,这显然达不到一个特殊部队士兵应当具备的能力,不过只是开了一个晚上的车没有休息,没有食物能够充饥而已,明明当初更艰巨的形势也遇到过,也能顽强地撑下来,甚至就连独自一个人顶着压力也能将整个部队抗起来,即使面对非议也能坚持自己的决定。

最初那会儿虽苦,可心里却从未觉得苦。后来是真的苦,但心里却更像是憋着一股劲,半点也没松懈过,便是来不及去品心里的苦。

那么现在呢?他眼前幽暗狭长的通道慢慢变得模糊,他实在是太累了,当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后背,而那个人从来都不会真的舍弃他,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都会支持着自己,他就会本能地放松下来。

自己不用再做一匹荒原上的孤狼,不用再担心孤立无援,只要转过头,孙哲平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同自己站在一起。

张佳乐不自觉地牵动着嘴角,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不但要和别人争,更要同孙哲平争。他觉得孙哲平真是个特别的人,不仅自己疯,还能叫人一起跟着他疯,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后来想想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当时竟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仿佛整个世界全在手心里握着,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想,等回过味开始心惊时才发现自己竟真的还做成了。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对孙哲平的不服气其实并不只是单纯的某次越野跑没他快,或者某次身体对抗被他压在了身下,更多的是孙哲平他那个人往那里一站,一张嘴,就能叫人斗志昂扬。而现在张佳乐依然要争,但更多的却是同自己争,同过去的自己、上一秒的自己。

尽管也曾沮丧消极,但终究无法舍下那份对成功的渴望。

通道里很暗,但孙哲平还是立刻就发现了垂着头蜷在墙角的张佳乐。他一时竟有些紧张,放慢了脚步走过去,这才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孙哲平走上前,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发。

柔软的发丝摩擦着掌心令他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他正要低头亲吻张佳乐的头发,对方就已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了。孙哲平索性用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将吻印在了他的唇上。

张佳乐有些留恋唇上柔软但带着一丝强硬的触感,但孙哲平却并没有继续深入,他很快就松开了他,问道:“怎么睡着了?”

“想到你马上就要来了,所以就放心睡了。”

孙哲平蹙眉:“太危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了食物和水,张佳乐也不客气,拿过后狼吞虎咽了一番,孙哲平笑了起来,索性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张佳乐就着水很快吃完了一块压缩饼干,他抹了把嘴,觉得胃里舒服多了,也就放缓了进食的速度,把水瓶递还给孙哲平,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五十八

“需要找吗?从天上看下来一目了然。”

张佳乐一惊:“天上?”

孙哲平翘了翘嘴角:“蓝雨的飞艇。”

“你这家伙……”张佳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现在启动飞行器都要用指纹和虹膜识别的,你是怎么通过的?”

孙哲平轻描淡写地说道,“一般这种军事飞行器都有自动和手动两种飞行模式,自动的就是你说的,需要身份识别,我进去的时候警报就呜啦呜啦响个不停,我就……”他做了一个劈掌的动作,“反正这点距离随便开开就到了。”

张佳乐冷汗直冒,知道孙哲平那动作的意思是摧毁了飞艇的安全监测设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完全不能使用飞艇的自动飞行模式,必须强制手动启动,这意味着将无法获得任何飞行数据,比如气流、高度等等,就连自己的实际位置都不得而知,相当于闭着眼在天空中飞行,“手动是为了避免突发事故导致信号仪器失灵的应急措施,从来没有人真的用这种方式来开飞机的!这实在太危险了!”

孙哲平一撇嘴:“我现在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张佳乐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呵斥道:“你少他妈胡说八道!”

孙哲平把他的手拉了下来,却没有立刻松开,拇指无意识地摸着他手背皮肤下的筋骨脉络,带上了些暧昧的感觉,张佳乐张开了手指,同他十指相扣,掌心贴得紧密无隙。

“知道了。”孙哲平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敏感的耳垂在发热发烫,张佳乐的身体微微一颤,他实在太过于熟悉孙哲平的一些带有暗示性的动作,身体本能地向他靠近对他的暗示进行回应,但理智将他生生拽了回来:“这……这里不行……”

“这里确实不行。”孙哲平压低了声音,那条狭长的通道使得他的声音变得极为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另一只手揽上了张佳乐的腰,“我找到入口准备下来的时候,这塔就摇摇欲坠的,刚才听到了一声大响,估计现在已经彻底塌了。”

“什么!”张佳乐整个人顿时从刚才那种旖旎的气氛中苏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家伙是在耍弄自己,可他却完全没有心思计较那些,“你是说,上面那座塔已经塌了?”

孙哲平点了点头,但他不确定张佳乐是不是看得清:“我想大概是因为飞艇降落的时候带到了一下吧。”

张佳乐一个激灵:“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怎么出去?”

孙哲平拍了拍他们后背靠着的门:“没有退路,就只能继续朝前走了。”

张佳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沉默片刻后,小声地嘀咕了句:“笨蛋。”

“骂谁呢。”孙哲平抬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

张佳乐对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你看到这里都快塌了还下来干什么?现在一起困在了这里,要是这门开不了……”

张佳乐没有再说下去,他皱紧了眉头,显然已经在考虑解决的措施。

孙哲平摸了摸手上那个浅浅的牙印:“牙口真好,给你喂饱了现在就有力气了是吧。”

他站了起来,手掌覆在那扇门上慢慢摸了一会儿,道,“这门看起来确实不太一般,要是炸了的话,这通道也得塌。”他低下头看着坐在那儿的张佳乐微微一笑,“到那时咱俩一块儿埋着,谁也不知道,连个坟头都没有,若干年后运气好的话被人挖了出来也只能通过你我身上的那块名牌来识别身份……呵呵,怕了没?”

“这有什么好怕的。”张佳乐也站了起来,同他一块站在了门前,“它拦不住我们。”他感受到了身边的孙哲平落在他脸上的目光,转过身凑上前捧住了孙哲平的脸主动吻了吻他的唇,“就算……至少我不是一个人,你也不会是一个人。”

孙哲平的手搭上了他的腰,唇用力压了压,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在昏暗寂静的通道里不合时宜地接吻、唇齿相依,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密,却没有带上半点情欲的味道。

孙哲平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张佳乐的眼睛并不是第一次,他的眼珠黑得发亮,比孙哲平所见过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还要光彩夺目,而更为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此时此刻也正凝望着他,在那一弯小小的世界里孙哲平只看得到自己。

张佳乐是唯一一个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而从他的眼神中所见的也不外乎此。

他们相识于少年,见过彼此最好年华的模样,年少时对对方没来由的迷恋和激情并没有随着半个地球的距离以及那数年的光阴而褪去,反而像是一壶酒被酿得又醇又香。

“孙哲平……”张佳乐轻轻推开了他,“我今年还有六天的年假,加上十五天婚假,一共是二十一天……但起码要等到下个月才能休,你知道我们请假要提前一个月的……”

孙哲平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张佳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非常紧张地盯着他的脸,问道:“那会儿你有空吗?”

“干吗?”孙哲平故意问道,却同样不怎么淡定地摸着张佳乐那根无名指的指根,“我那会儿可能在给叶修忙活儿呢。”

见张佳乐瞪他,他才笑道:“但我这会儿有空。”

孙哲平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两人被困的地道和暂时无法开启的门,道:“虽不是什么好时候,但我却希望此刻能成为永恒。”

张佳乐脸上的表情霎时又变了变,但很快他就有了反应扑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孙哲平,那人笑了两声,侧过头吻了吻他的耳朵,用口型无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这一生有幸遇到你,爱上你,和你在一起。

相互依偎的时间并不长,张佳乐只是抱了一会儿就松了手,但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和每个求婚成功的男人一样,像是一瞬间荷尔蒙爆发,竟挥了一下拳,拍了拍孙哲平的肩道:“让你瞧瞧你乐爷的本事,大孙你站得远一点,看我把它给炸了,救你出去。”

孙哲平退后了两步,却没走远,而是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式的纳米电熔锯:“我说,还是把门给卸了吧。”

“哪儿来的?”张佳乐伸手摸了摸一边的锯齿,半信半疑道,“这东西锯不下来吧。”

“从你们霸图拿的。”孙哲平拎着锯子走上前摸了摸门的边缘,这门显然不会有门框,同通道壁贴得十分紧密,“锯不了门,但至少水泥板应该可以。”

“滋啦——滋啦——滋滋滋——”

被孙哲平拉响的电熔锯抵在了通道大门的边缘,那声声刺耳尖锐的声音搅得人热血上涌,上个世纪修葺的岩石和水泥组成的通道壁很快就成为了一缕缕齑粉从锯齿不断推进的方向落下。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这扇门完整地卸了下来,最后更是因为电熔锯所存储的能量耗尽而不得不用上了小型爆破装置。

“我说直接就炸了不省事吗?”张佳乐看着自己的杰作,扬了扬下巴,“最后还不是要这么干。”

“走吧。”孙哲平背起了背包,把那把电熔锯随手丢弃在了角落里,“你带路。”

张佳乐脸一白,“这里我也从来没来过。”

“好巧啊,我也是。”孙哲平说了个冷笑话,但没人笑。他走上前牵住了张佳乐的手,道,“那我们一起走吧。”


五十九

通道越走越宽敞,里面的设施也逐渐显得现代起来。不仅通道内有能量灯照明,那些门也大多是对他们而言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普通密码锁或者电子感应刷卡锁。

“现代科技也不是那么安全嘛。”张佳乐一边用自己的身份识别卡刷开门,一边感叹道,“包括能源的使用也是,过去因为煤炭的使用造成了严重的污染,后来使用核能也不行,现在基本都是使用一些自然能源,包括太阳能、水力之类的,那些中央科学院的环境专家们说得天花乱坠,可结果呢?四处搭建的水坝、无数的能量采集器,甚至改变潮汐,能源却是清洁了,但气候也改变了,你看今年夏天这么热。可是又不能不用,现在什么东西都离不开能源了。普通的民用、军用,就连你刚才的那把纳米电熔锯也要用。”

孙哲平跟了进去:“你们外头那个闹鬼的基地就是能源停了?”

“嗯,能量采集器完全损坏了,应该是能量过载烧毁的,还引起了火灾真是的。”张佳乐说着皱起了眉,比了一个手势,“我说霸图的安保也太弱了些吧,我们这样自由进出真的没问题吗?”

“刚才差点被困死在那里怎么不见你嫌弃?”孙哲平淡淡看了他一眼,“到时候出去了见到了张新杰,你自个儿跟他抱怨吧。”

“他要是不重罚我,我就跟他说说。”张佳乐撇了一下嘴,“霸图是个特别讲纪律的部队,新杰又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我带你进霸图的军事要地肯定要被他罚禁闭。”

孙哲平略作沉吟,道:“那咱们就不去找他们了吧,出去后就回城,到时候你可以无法无天想干嘛就干嘛,不用再像新兵一样被管束着。”

张佳乐立刻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他停下了脚步,十分认真地对孙哲平说道:“我很感谢老韩新杰他们在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邀请我进霸图并不是在施舍我,他们看重的是我的能力、是我这个人,我确信他们是真的想要同我并肩作战。我看到了他们的真诚,自然也要回报同等的诚意,否则我岂不是真的像那些污蔑我的流言所说的那样?现在老韩出了意外,新杰带着人全都转移到了秘密基地,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但是很显然,他是不打算留任何后路了,这个时候,我又怎么能够撇下他们和你去逍遥快活呢?”

孙哲平看了他一会儿,倏地笑了,见张佳乐一脸困惑,道:“你彻底放下了,这样就好。”

张佳乐一愣,接着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其实我没有。”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并不显得沮丧,而是冲着孙哲平一笑,“我忘不了百花,就像忘不了你一样,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我做不到你的程度可以完全地忘掉,还没有半点留恋。”

孙哲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个人一向只认人,其他的一概不管。你是百花的张佳乐也好,霸图的张副官也罢,对我而言并没有区别,张佳乐就是张佳乐。我不希望你背着任何身份的负担,去做一些你不想要做的事情……”

“我明白,可那些早就已经不再是负担了,”张佳乐眨了眨眼睛,反而安慰起他来,“所以不用担心我。”

孙哲平微微一哂,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只有一枚国际通用的佣兵组织徽章:“那么你现在还愿意雇佣我吗?”

“这么高质素的佣兵,我当然求之不得了。”张佳乐伸出拳,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那枚徽章。

两人继续走出百米第一次遇到了岔路。

“这是什么情况?”孙哲平两边打量了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通道,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难道你们霸图还有两处秘密基地?”

“这我也不知道。”张佳乐也犹豫了一会儿,“你说走哪条?”

“对我们现在而言也没什么差别,”孙哲平随手一指,指了左手那条,“反正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先走着再说吧。”

“也好。”张佳乐把枪拔了出来握在手里,朝孙哲平所选定的那个方向跑去。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孙哲平此时正在配合着他的步伐,前路未知,他们的默契便是最大的保障。

那条道意外得十分短,刚拐过拐角,跑在前面的张佳乐就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对孙哲平道:“有一扇电子门。”

“立即返回吗?”孙哲平问道,这显而易见不可能会是通道的出口。

张佳乐习惯性地看了两眼那门锁,他可以在三十秒内搞定。他心头有些痒痒的,不知道为什么霸图要在地下通道内、在整个冰原下面再建造这样一个房间,但张佳乐十分清醒,他明白此时不宜再横生枝节,尽快到达基地才是最首要的任务,在任务途中切莫生出任何的好奇心,否则招来的后果不可想象。他回答道:“我们回吧,走另外那条道。”

孙哲平没有动,他反而走上前,看着电子门的密码盘发呆,直到张佳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过来拉他手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我好像来过这里。”

张佳乐立刻跳了起来:“你怎么可能来过这里?!这里连我都没来过!”

“难道是三年前……”孙哲平脸色一沉,走上前一拳砸烂了那个密码盘,顿时狭窄的通道内响起一阵阵刺耳的警报声,他仿佛没有听见似得,想要用力将门朝两边拉开,张佳乐见状也不急于一时去追问他,连忙上前帮忙,同他一人一边将门彻底打开。

一分三十秒后警报自动切断,但他们两个人还没有走进去。张佳乐陪着孙哲平站在原地,里头不大一目了然,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是一个设施十分齐备的医学临床实验室。

孙哲平紧抿着唇,他其实对于感染初期的那段记忆十分模糊,那段时间是持续不断的高烧以及昏迷,印象中唯一深刻的就是眼前不停晃动的无影灯。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所有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而此刻,再次站到这里时,那些模糊的影子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老韩的症状其实和我当时一样。”孙哲平终于迈出了步子走了进去,里面十分干净,玻璃橱里放着的酒精还很满,显然在孙哲平之后这里还有过其他的病人,“所以,我一直觉得他其实也感染了那种病毒,并且张新杰也对他进行了治疗,甚至是使用了和我一样的治疗手段。高烧不断以及时睡时醒并非是感染的症状,而是我们在接受治疗的过程。”

他在其中绕了一圈,看到了桌子上署名张新杰的手札,但立刻移开了视线,他无意去看别人的私隐,即使那里面也许有关于他本人的记录。张佳乐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显得十分紧张,因为孙哲平身上的病毒就像是一枚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炸掉他迄今为止好不容易获得的幸福。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孙哲平走过去搂住了张佳乐略有些僵硬的身体,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张佳乐放松了下来,“他在我这儿没成功,但在老韩那儿可能已经成功了。”

张佳乐立刻道:“可新杰亲口说他治不好你。”

“那是因为当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毕竟那个时候老韩并没有醒不是吗?”孙哲平推测道,“与其我们两个摸枪扛炮的在这里猜他那个人精的想法,倒不如你见到他了自己向他询问。”

张佳乐拼命点头,他显得急不可耐,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地道去找张新杰,但兴奋了没一秒又顿住了:“可你凭什么说老韩已经治好了?他不是还昏着吗?”

孙哲平道:“我走后不久,有人拿了他的血液同我的血液做了个对比,我在半道上听说结果比较好,而且后来还有消息传来说他已经醒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明白!”张佳乐抓紧了他的胳膊,“谁做的对比?谁传的消息?”

“我的一个老朋友,”孙哲平翘了翘嘴角,“说出来你应该认识,微草王杰希。”


六十

王杰希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张佳乐当然听说过。其中自然不乏有关于他个人的一系列八卦,从长相到性格,但更重要的是关于他统领的那个装甲部队——微草。从一支普通平凡的特殊部队到横空出世的王杰希凭一己之力将其打造成整个军团首屈一指的精英队伍,个中传奇足以书写成册,而那个有着“魔术师”绰号的人,更是将自己的名字同微草乃至整个联盟军团都牢牢绑在了一起。

“但老叶不是说他陷入沉睡了吗?”张佳乐问道。

孙哲平点了点头,“但没说睡着了就不准醒了。听说他们那儿有个很厉害的人物,虽然已经退伍了,但是张新杰以前医学院的学长,对付疑难杂症很拿手。”

孙哲平把自己在来的路上收到的一些零碎的消息告诉了张佳乐,毕竟即使在抢修霸图的信号站也无法弥补在霸图基地的信号塔停止能源供应的情况下所能覆盖到的面积以及信号强度。

“目前所能获得的信息就只有那么多,微草来了,韩文清已醒,”孙哲平说道,“他们现在应该就在我们之前歇脚的那个小镇上,但不知道会不会进来,可能入雪山的准备他们还没有做好。”

张佳乐沉吟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对孙哲平道:“那是不是就说明你也有救了?!”

“也许吧。”孙哲平笑了一下,但明显张佳乐比他本人要兴奋得多,他立刻上前热烈地抱住了孙哲平,在他耳边不停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他一口气连说了三声,孙哲平微微叹了口气,任由他双臂紧紧箍住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行了……”

“我早就觉得你肯定能化险为夷,”张佳乐的马后炮打得特别响,早就忘了自己在刚刚得知此事之时的模样,大力地拍着孙哲平的背,显得特别高兴,“有没有生命重新开始的感觉?是不是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有什么感想?!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孙哲平想了一下,伸手抱住了他:“又有了大把的时间。”

一提到时间,张佳乐先是整个人一僵,旋即松开了手,扯着孙哲平转身就要往外走,风风火火的,语气有些急切:“我觉得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快点和新杰他们汇合才是,这条地道的出口应该不远了,我们朝另外那条岔路走吧。”

张佳乐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医学实验室建在地下通道内必定是因为其需要保持隐秘,当年那场疫病的真相从未公布于众,对于孙哲平初期的救治只能在秘密中进行,但因为供给运输以及张新杰本人的正常需求使得这间实验室不会建得离出口太遥远。

再快一点!张佳乐在心里默默地呐喊,他冲在前头,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前面的出口,只要再跑几步就可以触到。他攥紧了拳头,心脏兴奋地突突跳着。忽然,头顶的能量灯骤然大亮,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遮挡这突如其来的极度强光,脚下一滞,步子却没有完全缓下来。那些灯很快便到了极限,随着一声声“噼啪”声,瞬间竟全都熄灭了。

根本无暇去思考缘由,推敲其中的异样,张佳乐甚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忍着眼睛强烈的不适,奋力朝近在咫尺的出口跑去,却忽听身后一声大吼:“小心!!”

张佳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回,他旋即在天昏地暗中被压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那些被融化的雪水带来的积雪像是海啸一般眨眼间就将出口冲垮,那些未及消融的坚冰像是看不见的炸弹混在其中,雪上加霜的是整条地道都在受到冲击,那些毁坏的地方正在迅速扩张,有石块和水泥纷纷从头顶上掉落下来,转眼间整条地道全塌了。

他们两人几乎是正面与这场雪崩对上,饶是身手再好,也根本没有躲过这场惊变的可能。

张佳乐不知昏迷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世界一片漆黑。他顿时有些慌张,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孙哲平,接着便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别吵了……”这个时候竟还嫌他吵,孙哲平的声音离他很近但意外得听起来有点轻,“省着点力气,一会儿还要出去。”

他听起来像是已经有了主意,张佳乐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埋得很深,除了下半身隐隐作痛外,身体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他揣测最重的也不过是腿被压住了,顶多是个骨折。

“也别乱动……”孙哲平突然开口,“听我说。”

他像是很累,说一句需要停顿一会儿:“估计外面的雪崩已经停了,但你一会儿爬出去还是要小心些。”

“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吗?”张佳乐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他,只能用手去摸,他毫无章法地四处乱摸,摸到的都是湿漉漉的触感,黑暗中也看不清是什么。

“别乱摸啊,张佳乐。”孙哲平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接着张佳乐就感觉到有一只冰凉潮湿的大手握住了自己。

“你一直清醒着?”张佳乐有些不可思议,即使是他在受伤不重的情况下,他也依然昏迷了过去,虽然孙哲平不肯说,但从他的状态来看,显然要比自己伤重得多。一想到这里,张佳乐立刻朝孙哲平所在的地方挪动。

“都说了别乱动了。”孙哲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得疲惫,“黑暗中估算时间通常不准,但我们被困应该不会超过十个小时。幸好不是在外面遭遇雪崩,否则我们现在还真要一语成谶了。”

“你到底怎么了?”张佳乐早已发现了他的异样,拼命朝他爬去,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像是被禁锢在了原地,反而越来越往下沉。

那只攥着他的手突然用力,将他提了一把,旋即便听一声闷响,像是撞上了什么,孙哲平那边竟悄无声息了。

只是攥着张佳乐的手从未松开过,张佳乐慌了神,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人传来的一声闷哼。

“会游泳吧,保持游泳的姿势,慢慢往前,别担心,我一直在你身后。”

“孙哲平……”

“别浪费时间了……”孙哲平叹了口气,他顿了顿,道,“我有些撑不住了。”

“我知道了。”张佳乐立刻说道,他用力握紧了孙哲平的手,慢慢地朝前面挪动。

这实在很不容易,脚下是无法踩实的积雪,他前倾着身子,让头露在外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在巨大的阻力下维持身体的平衡,还要在黑暗中避免撞到石砖水泥再次受伤或者摔倒。孙哲平一直都没有再开过口,他也保持着沉默,毕竟精力有限,只能专注在眼下生死攸关的事上。

他们原本就离出口不远,不一会儿,张佳乐就可以看到前方隐约的亮光了,那应该是阳光照在冰雪上折射发出的光,他有点兴奋,嚷了起来:“孙哲平!孙哲平!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可回应他的却是自己回荡着的回音。

“孙哲平!”

手里握着的温度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张佳乐回过身顺着他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身体,也是一模一样的冰冷。他把结在孙哲平身上的那层冰用力扒去,用手捂着他冰冷的胸口,吻着他冰凉的嘴唇,一边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直到他心口复生出了一丝暖意。

“你这家伙真的很吵哎,睡着了都要被你吵醒……”孙哲平轻声地抱怨。

“不许睡!”张佳乐蛮不讲理地命令道,手却在不停地帮他取暖。

“知道了,走吧。”孙哲平道。

张佳乐知道此时此刻他们需要立刻出去,他不敢再耽误下去,拉着孙哲平继续朝前走。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摸了上来,从张佳乐的下巴顺着他脸部的轮廓一点点摸上了他的眼睛,然后慢慢地覆了上去。

原本还能隐约看到亮光,现在又是一片漆黑。

“小心点,一下子见了光眼睛会受不住的。”

接着,张佳乐觉得自己被人用力一推,被推出了那条已几乎被冰雪淹没的地道,强烈的光刺得他的眼睛不停地流眼泪,而那个用力的人却留在了原地。

同被留下的,还有那句轻轻的——

“去吧。”


尾声

张佳乐转入中央医院已经快五天了,之前在基地的医疗条件比较一般,所以他现在还需要暂时坐在轮椅上。他身上的外伤并不严重,骨折原本不需要坐轮椅,但他硬是背着一个比他还要强壮高大的成年男性徒步在雪原上行走了十多公里,而严重的雪盲险些让他有再也无法看见的危险,但幸好他活着走到了基地见到了张新杰,还带着孙哲平。

他今早还去看了孙哲平。

其实他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那间特护病房外。

因为韩文清的成功治愈,王杰希从他的血液里提取了血清,紧接着蓝雨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疫病被有效地控制住了,喻文州也脱离了生命危险。叶修用离开霸图前张新杰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在中央医学院封存了三年的疫病档案,听说他筹办的那个疫苗实验室也已经顺利运转起来,安文逸成为了实验室的负责人,相信不久之后,“潘多拉”的病毒疫苗将会诞生。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上。

只是孙哲平还没有醒。

他受了很重的伤,这显而易见。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原本跑在前面的自己理应承受更多的伤害,但那个人却冲了上来,反应比自己还要快。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那个人做了什么也无从可知,但张佳乐大致能猜测出来一二,否则自己不会只受这点皮外伤。

坐在轮椅上让他有些难堪,但他更加不愿老实地躺在床上“静养”。他还是喜欢四处走动,却又舍不得离得太远,生怕孙哲平什么时候醒了自己却不是第一个见到。

午饭后,外面暮夏的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些初秋的味道,他想要去花园里看看,可张佳乐自己推轮椅还不是很熟练,加上戴着眼罩,他的动作不免有些受到影响,他慢慢地朝那股风吹来的方向移动,有路过的人想要帮他一把,却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他感受到阳光晒在自己身上的热度了,暮夏的阳光依然十分晒人,但他却一点也不计较这些,静静地停在那里享受着暖风的吹拂,脸上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笑容。

他看不见就在他面前的花架下石凳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病员服,也不知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就这样同他面对面地坐着,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带着浅笑的脸。

金灿灿的光照得张佳乐的发丝都在发亮,孙哲平一时有些发楞。

他醒来一时想不起很多事,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衣服,也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他坐在小花园里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慢慢地朝他靠近,直到停在了他的面前。

而孙哲平的目光却无法再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移开了。

他怔怔地看着张佳乐,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开口道:“是你吗?”

不过只是短短的三个字,那个人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明显得浑身一颤,手紧紧地抓住了扶手,身体微微前倾,嘴唇颤动着,却良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小心谨慎地朝孙哲平伸出手,马上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张佳乐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湿,但并没有眼泪流下来。

“我好像睡得有点久。”

“嗯,你睡得太久了。”张佳乐说道。

孙哲平拉过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END
Monday, April 27, 2015 20:36:43 PM 【全职高手】双花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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