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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章上部结束
21~ 下部开始,会围绕蓝河的身世以及最终BOSS展开~

十八

叶修托着脑袋看着孙哲平和张佳乐两个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张佳乐脱了半边身子的衣服,露出那条受伤的胳膊,正在让孙哲平包扎。

“你们俩差不多点得了,不要在我刑警队里眉来眼去,有碍风化。”

张佳乐当即炸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却被孙哲平一把按了下去。

“老大,风化是谁?”

包荣兴眨了眨眼,接过了话头。

“一个非常苦逼的人,”叶修道,“就像我们这么苦逼。”

“老大我觉得我们不怎么苦逼啊。”

一旁的罗辑听不下去了,拿起本档案敲了下包荣兴的脑袋,把他支去扛水打杂。刑警队办公室这会儿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我只是在瞅他,怎么那么像孙哲平。”张佳乐打量着眼前这个正在给自己包扎的男人,口吻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听起来特别没心没肺。那点小伤在张佳乐看来完全不需要上医院,他特别爷们得拍了拍自己不怎么结实的胸板,准备自己随便裹一裹得了,但眼前这个男人特别仗义、特别积极地包揽了包扎这一粗活累活。

无事献殷勤。张佳乐不想往坏里想别人,可最近一连串的事让他有点惊弓之鸟,更何况这个人长了一张那么像、连自己都找不出什么破绽的孙哲平脸。

孙哲平的脸是做成了面具批量销售吗?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

张佳乐暗自腹诽,可他张佳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被这么拙劣的手法欺骗到?

孙哲平的手顿了顿,看了一眼张佳乐,发现他此刻表情很复杂,估计内心正在活跃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成分,而是真的非常认真地在自己的脸上辨认着什么。他的手一沉,给张佳乐的手臂上打了个花俏的蝴蝶结。

他仔细看了看张佳乐脖子上绑了绑带的地方,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松了口气,看了眼叶修,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终于开口道,“王杰希果然是个庸医。”

叶修笑了笑,摸出了根烟,把烟盒递到了孙哲平的面前,后者也没有推辞。叶修点烟的动作非常熟练,噌噌两下手腕一转,两人嘴里的烟就泛起了明亮的火光。

“张佳乐你先回去吧。要是疼就上医院,或者等我们聊完了让人帮你揉揉?”叶修对张佳乐不疾不徐地说道。

“揉你妹啊!”张佳乐叫了起来,狐疑地看了他们俩两眼,“你们俩是不是要把我支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家伙到底是谁?”

孙哲平脸色阴郁,“你先出去。”

“我不。”张佳乐稳坐在那儿,翘起了二郎腿,拿眼斜孙哲平。

孙哲平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把张佳乐从座位上拽了起来,蹲下身直接把他整个人脑袋朝下扛上了肩,还折起他两条乱蹬的腿,把他牢牢地锁在了肩头,完全不搭理他大呼小叫的抗议。

叶修在旁边啧啧了两声,夸了句生猛。

孙哲平关上门,回到了座位上,任由张佳乐在门外又打又踹冲着门板撒气,表情一点儿都没变化。

叶修吐着烟圈,看了一眼孙哲平缠着绑带的左手,问道,“手还好吗?”

他吸了吸鼻子,指间的烟忽明忽暗像是在合着张佳乐敲门板的节奏。

孙哲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惆怅不过转瞬即逝,潇洒地笑了笑,“会好的。”

叶修没再说下去,孙哲平以为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心里难得的愧疚起来。他行事作风向来不计后果,也从不后悔,更是从不欠人恩情。叶修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孙哲平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要是还能有什么补救的,你尽管吩咐。”

叶修笑了,看着他摇了摇头。

孙哲平眼皮一跳,眉头一紧,顿时拍案而起,“你不信我?”

叶修叹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信我。”

孙哲平一愣,仔细一想只能闷不作声。

“你没跟我说你和张佳乐之间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叶修特别坦然地指责起了孙哲平,“关键时刻的举动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再怎么经天纬地也琢磨不了恋爱中男人的心思,所以全是你的错,如果你道歉,我就暂时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

看着孙哲平铁青的脸色,叶修立刻识趣地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不过你既然曝光了,就顺其自然吧,反正我也早就想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孙哲平眉毛一挑,“你早有准备?”

叶修咧嘴笑了笑,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烟咬在嘴里时他下意识的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看着只剩下半包的烟盒,感觉今天抽烟抽得格外得痛快,简直随心所欲,可又说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打份报告我签下名,你就回特警队吧。”

孙哲平苦笑一声,举起了自己缠着绑带的左手,“养老吗?”

“我看你还挺能打的。”

“当然。”孙哲平傲然地回答道。

“那不就结了,来吧,英雄,警队欢迎你回归。”叶修说着笑了起来,伸出了拳头。

孙哲平笑得疏狂,两人对了一拳,算是揭过此页。

“霸图的案子有进展了吗?”孙哲平问道。

“不能说没有,但事实可能比我想象中的复杂。”

“怎么说?”

叶修沉吟了片刻,“三年前阿秋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可恶!”孙哲平咬牙切齿。

叶修很少有愤怒的时候,他甚至连叹气惆怅之类的情绪都很少会产生。只是一提到苏沐秋的死,他难免有些失落,若是他这位好友还在,不知又有多少罪恶能够被绳之以法。

“而且,现在有人证实了阿秋意外车祸的疑点,说明我当年的谨慎并没有错。他之前刚好去特警队同你会过面,还打了报告要借调特警办案,紧接着就是他的车祸和你的那个炸弹案,时间太过巧合,我怀疑阿秋很有可能当年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引起了对方的惶恐,所以才会一不做二不休,甚至连同他协助办案的你都不肯放过……幸好当年你只是在爆炸案中重伤,我只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当年事情一起来,我还要照顾沐橙,所以根本来不及细想,顺水推舟让你诈死现在倒也太平。”

“我这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复原,那枚炸弹虽然没要我的命,但我的左手还是使不上力气。结果还是没能帮上你什么。不过,苏队长当年查的就是霸图的涉黑案,我早就说过。”

“不,”叶修否定道,“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所以这三年来不遗余力地调查霸图,可是就在一个多月前,我遇到了一个人,让我开始察觉这件事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先是那枚炸弹,我这三年里一直在找那枚炸弹的线索,结果我发现,那个炸弹的雏形竟然是当年张佳乐在警校做着玩的东西。一个拆弹专家首先也是一个弹药专家,他毕业时靠这个炸弹设计拿了个奖,据说当年没人能拆。可我能把这样一个炸弹放在张佳乐的面前,说‘你小子快给我看看,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吗?”叶修猛吸了一口烟,“那个时候我不能这么做。让他研究那炸弹简直就是在捅他刀子,一再提醒他自己的炸弹他自己拆不了还炸了他拜把子的兄弟……噢,我现在知道不止是兄弟了。他那时候精神才刚刚稳定一点,但还是整晚整晚做噩梦。我就自己研究,不过也只能做一个大概。直到前不久,我才敢拿出来试探一下他。”

孙哲平一听吃了一惊,“所以苑西路白言飞单元的那个炸弹是你放的?”

叶修点了点头,“但张佳乐很明显对它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当年你是被它炸死的。他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把炸弹拿给他研究。我不知道他到底丢了多少,又想起来了多少,所以如果你不满意,可以让王杰希接着给他治。”

“不,”孙哲平摇了摇头,“那些记忆不用想起来也挺好。他现在这样看起来挺快活的,我就很满意了,最好还是别让他知道那个炸弹的真相。总而言之,他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叶修深以为然,“都是你的错。”

“砰——”伴随着一声巨响,两人把目光移向了门口,只见张佳乐喘着气,手臂和脖子上的绑带乱糟糟的,红彤彤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似的站在那儿,大门上的锁已经在他惊人的破坏力下彻底报废了。

他先是盯着一脸无辜的叶修,然后慢慢把脸转向了孙哲平。

“那我先走了,我会打份总结报告给你。”孙哲平起身同叶修道别,叶修挥了挥手,冲着孙哲平道,“快走吧,再不走乐乐都快哭了。”

“靠!你才哭了呢!”张佳乐炸毛,可当孙哲平走到他跟前时,他立刻平静了下来,他在门外把两人的谈话听了一半一半的,但大致还是听出了他们在讨论些什么,尤其是在听到孙哲平诈死时,他气得火冒三丈直接就上手开始拆锁了。

堂堂警署第一拆弹专家,即使手头只有指甲刀这种粗糙的小工具的情况下,也能把精密复杂的锁完整地拆开报废,可这会儿孙哲平就站在他面前,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他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戳一戳都弹不起来,那肚子气上了脸看起来倒像是变成了委屈。

“先回去再说,我保证坦白从宽,随你怎么判。”孙哲平顺手拉过了还在发懵的张佳乐,掏了一会儿他习惯放钥匙的口袋,摸出张佳乐的车钥匙,朝他晃了晃,问道,“饿了没?你蛋饼都糊人脸了,现在想吃什么?”

“南街头上那家的豆花,要咸卤的……不过这个点应该没早点了,卧槽,这么一说肚子好饿,我要吃小绍兴的白斩鸡……”

一提到吃的,张佳乐的火气立刻就下去了一大半。叶修笑了,这孙哲平果然很了解张佳乐,转移自己被集火时都有特殊的技巧。他目送两人的背影走出了刑警大队的办公室,嘴里的烟抽了一半,不过面前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了,而屋子里此时也已经充满烟味,叶修盯着烟看了一会儿,又瞅了瞅对面那张收拾整洁的空桌子,忽然意识到,蓝河已经不在了。

他大概已经回交警大队了吧。叶修想。

早上很明显自己的话让他很不愉快,可是很多事又不能同他说得太多,不过蓝河不像是小心眼的人,更何况现在张佳乐也算是平安回来了,他总该能放心了。

没人管头管脚,拿着鸡毛当令箭管抽烟的日子简直是突如其来的幸福。叶修满意地想,可他的手却拿下了叼在嘴里的烟,看了两眼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十九

蓝河觉得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寒冬腊月的这帮人还要开个小电扇在那里呼啦啦地吹着,衣服还穿那么少,他甚至还瞥见坐在那里打牌中的一个人光着膀子,只穿了件背心。

他有点冷。真想让他们把小电扇给关了,那风吹得他喉咙有点痛,看样子要感冒了。

蓝河想着这个周末还要去医院看小卢,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病倒。可他已经快两天没怎么好好休息了,昨天更是彻夜未眠,这小风吹着,吹得他头昏昏沉沉的。

电扇左右摇摆发出的嗡嗡声不足以掩盖那群人高潮迭起的喧闹。没有人真对他做了什么,但那不时瞟过来的眼神让蓝河知道自己现在是走不了了。这种地方绝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虽然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与冲动,但此刻他更期待能够见到张新杰。因为与自己的害怕相比,他更想知道张佳乐是不是安全。

握紧了拳头,他修剪得很整洁的圆圆的指甲掐着掌心的肉,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否则蓝河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他此刻的神智已经没法再去思考过一会儿该如何应对张新杰。尽管他知道,就算他现在想好对策,到时候也绝不是对方的对手,索性不再去管它,走一步看一步。他已经不止一次陷入过这样的境地,进退两难却又执拗地把自己卷进去。

皮鞋敲击着地面的“橐橐”声以及随之而来伴随着问候的一连串桌椅划拉地面的声音让蓝河稍微清醒了一点,意识到有大人物到了。可是他眼皮有些犯沉,勉强地睁了睁,果然看见一个衣着严谨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你找我?”张新杰的语气淡淡的。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他此刻到底怀着怎样的情绪。

蓝河抬起头,多少显得有点紧张。

只见张新杰眉头微微一皱,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蓝河只觉得触到了一片冰凉。

“你好像有点发烧。”张新杰道。

蓝河摸着自己的额头,没什么感觉,“可能是没好好休息。真抱歉,我……”

张新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下文。屋里的其他人也都眼神不善。这让蓝河很不好受,有一种掉在狼窟里逃也逃不掉的感觉。如果不是他能准确地报出张新杰的联络号码,估计在见到他之前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而此刻,如果他说错一个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不能直接说张佳乐失踪了,更不能询问张新杰是不是已经对张佳乐采取了什么的行动。而他的犹豫却让张新杰产生了误解。

“你们都下去忙吧。”张新杰突然开口。

原本在屋里的那群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动的。场面上的气氛一时有些诡谲。张新杰的脸上并未显得有多难堪,只是有些苍白罢了。他咬了咬唇,冷声道,“我说都给我出去。”

见他有些动怒,那些人才慢慢地从房间里退出,可是陪同张新杰来的四个人却依然站在原处,目如无物般地杵在张新杰的身后。

尝惯人情的蓝河几乎是立即便判断出了张新杰此时的处境。

“说吧。”他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表情,仿佛刚才险些动怒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蓝河也无法再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不由又有些顾虑。只是应对聪明人也有应对聪明的方法,那就是让他自己想。

“任务……”他偷眼去睐张新杰,故意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果然,张新杰眯了眯眼,“如果只是为了任务的话,你大可以按照以往的联系方式同我联络。不过没有关系了,任务结束,你可以不用再盯着张佳乐了。”

蓝河心里一颤,可脸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为什么?张佳乐有什么问题吗?”

“这和你无关。”张新杰道。

“那这任务的报酬?”

“自然会按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来结算。”张新杰推了推眼镜,“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所以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蓝河蹙了蹙眉,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今天好像都没见过他……”

张新杰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了起来,落在蓝河身上,“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蓝河见状完全不敢瞎编,心里直打鼓,只能试着说一些听起来不怎么奇怪的理由,“还……还是为了钱……”

“钱?”张新杰略有讶异。

“嗯,我想借点钱……”蓝河默默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反正自己在张新杰心里早已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要钱什么的总还能说得通,可是要怎么往张佳乐身上绕,着实让他有些伤脑筋,“三万块,江湖救急。原本张佳乐说好借我的,但我突然找不着他了,又急着要,一刻也等不了,所以就只能来了……霸图这边我也不敢乱说话,只能劳您亲自来一趟了……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张新杰的镜片后那双眼一直盯着蓝河,良久都没说话。

蓝河上下滚动着喉结,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什么要从他的脑袋里冲出来,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伴随着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显得格外明显。

他有些紧张,一紧张就习惯性地绞着衣角,慢慢地往后挪动着,直到靠到了椅背上才发现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跟我来。”张新杰终于开口。

蓝河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腿发软,又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惹得旁边人想笑又不敢笑而导致面目有些狰狞。

“你还好吧?”张新杰竟然还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没问题的……”蓝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

张新杰领着他绕过长长的回廊,七拐八绕地上上下下还几回,蓝河只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霸图公司很大,明面上是做正经生意的,装潢风格也极具简洁,如果不是内部熟悉的人,很容易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走廊和屋子里迷路。

他们走在半路上,张新杰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蓝河只是隐约地听到了“警察”两个字,正在疑惑间,张新杰就已经结束了通话,脸色如常地对他说,“今天不行了,叶修来了,我得避一下风头。”

听到这个名字让蓝河顿时方寸大乱,虽然一直猜测叶修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可是现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同他在霸图碰面……说自己是来借高利贷的?还是直接向张新杰借……蓝河第一次觉得自己连编个理由都那么得困难。

也许他放弃主动尚且还能勉强应对张新杰,可面对叶修,他光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新杰看他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咬着唇下意识地揪着衣角,以为他在害怕自己的曝光,便道,“你放心,会有人堵着他的,我会叫人带你出去的,你有足够的时间离开霸图的大楼。”他话音未落,转角处就走下来了一个男人,身材很高大,面相看起来有些凶恶,蓝河只觉得被这人盯着膝盖都有些软。

事实上,他瞧也没瞧蓝河,只是站在那儿便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气场。

“我先走了,他们会带你出去的。”张新杰道,“钱的话,你随时可以来借,不过是一笔普通的生意罢了,并不需要找我。”

蓝河点了点头,目送着张新杰跟着那人离开,而他自己则被原本陪同张新杰的那四个人带领着继续向前走。

蓝河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老实地跟着。

“不是带我离开吗?”蓝河走了半天连门的影子都没看见,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可为什么越走越深入的样子?

后面这句话蓝河没有问出口,因为前半句就没人理他。

最终几人停在了一间办公室门口,带头的那人终于开口道,“进去待着。在你离开之前,我们老板要见你。你放心,这是我们老板的办公室,绝对安全。”

“老板?”蓝河诧异了一下,“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吗?”

带头人一扬眉,不置可否,“你一会儿见着就知道了。”

蓝河拧开把手,还站在门口犹豫着,便被身后人猛地一推推进了房间里。他跌了一个踉跄,心里暗骂了一句,等站稳之后便听门锁咔哒一声,从外面锁上了。蓝河索性打量起了霸图老板的办公室。

宽敞、整洁、大气,桌椅家具看起来像是紫檀木的,典雅又不失沉稳。这办公室的装修风格确实挺适合刚才那人的。蓝河默默地想。

他自然不敢在这种地方造次,便老实地坐到椅子上。韩文清的办公室里没有一张柔软的沙发,就连椅子都是又冷又硬的木头椅子,坐得蓝河屁股拔凉拔凉的,他本来身上就有些烧,觉得冷,这会儿更是连坐着都难受了。

他站起来走了一圈,刚感觉舒服了些,忽然就瞥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

他像是被触到了似的,表情一凛,立刻跑了过去,站在下面仔细端详了起来。

那张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的照片里是一个奠基仪式,那些亟待破土动工的地上还坑坑洼洼的,远处还看得见一些拆下来还没来得及搬走的建筑垃圾。韩文清站在照片的正中,同另一个人手持彩带的两端,正在剪彩,而张新杰此时也站在韩文清的身后同其他人一齐鼓掌。

明明只是一张平凡无奇的照片,可蓝河的瞳孔却骤然收缩,手也开始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他默默地掏出手机,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然后看了一眼那百叶窗,一步一步朝窗口走去。


二十

蓝河顺着落水管爬了两层就觉得四肢发软,头晕晕沉沉的,眼眶发热发酸还不停地流眼泪。

他从高处远远地看见路口停着好几辆警车。他像是逃课出来去网吧却发现班主任来查岗的初中生,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而一想到近在咫尺的叶修随时都可能突然出现,这种紧张的感觉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到底是害怕被拆穿还是害怕拆穿自己的人是叶修,蓝河已经无力去思考了。长期的疲劳以及精神压力让他的身体一直处于超负荷的状态,而一次感冒、发烧则将他的身体彻底压垮。他勉强地顺着落水管爬下来已经消耗了他身体最后的一点体力和精力,现在,如果他再继续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抓不住直接掉下去摔死。

他抓着落水管,身体在寒风中犹如脆弱不堪的蝉。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短暂的人生中遇到过很多类似进退两难的情况,每每都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为难得仿佛没有任何生机一样,他总是告诉自己,忍一忍,总有办法解决的。

他心里有生机。他想要顽强地活下去。而现在,他更有了顽强下去的理由。

蓝河咬了咬苍白的唇。他有些不甘心,如果没有遇到叶修,那么自己的计划也不会进行得那么不顺利,更不会落到今天这样在大楼外抱着落水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处境。

他勉强又往下滑了一点,手露在寒风里抓着冰冷的钢管,冻得连指关节都在发疼。他吸了吸鼻子,凑上去朝手呵了呵气,腾起的一团白雾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突然,隔壁的窗户被推开,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寒风中炸响,刺激着蓝河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神经。

“哟,小蓝警官在这儿乘凉看风景呐?”叶修笑呵呵地看着吓得脸色惨白的蓝河,还眺望了一下四周,“不过这也太危险了。”

蓝河紧抿着唇,他突然那颗一直高高吊起的心安安稳稳地落回了肚子里。

他终于要拆穿了。

再也不用在他面前说一些蹩脚拙劣的谎话了。

“啧。手这样伸着很冷的,快点。我拉你过来。”叶修催促道。

蓝河的目光落到了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白净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就很柔软温暖的掌心,虎口和关节处薄薄的茧,怎么看都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他的视线顺着叶修的手臂一路望了过去,就看见他为了自己已经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了。

何必呢?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潜伏在警局的卧底了吗?不是已经知道自己不怀好意地日夜监视着对自己推心置腹毫无防备的张佳乐了吗?

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蓝河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连一个坏人都做不好。关键是现在自己这样像只树濑熊一样抱着落水管的样子也被叶修看见了。

面前的手又突然收了回去,蓝河一愣,一直在眼角憋着的眼泪终于洇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高热烧的。

叶修缩回手捣鼓了半天,再次把手递过来的时候,那只手上戴着一只红艳艳手工织的手套。

“幸好沐橙非要我带着她织的手套,你说一大老爷们戴什么手套,还是这色儿的……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处……怎……怎么这是眼睛红红的……我……我还没开始说你呢……”叶修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

“你……你打算怎么说我啊……”蓝河吸了吸鼻子,不想让鼻涕流下来,小声地说道。

“你说你吧,明明都知道我已经看穿你了,干嘛还待着?”

“是你把我从交警队调来的!我没想待着!”蓝河强调了一句,可随后声音又软了下来,“你……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第一次在白言飞家楼下你给我和魏琛的车贴条。”叶修笑了笑,“七点之前交警队不会开工,你第一天转到交警队的时候他们没告诉你吗?而且那条街天亮之后全是各种早点摊,开车爱车的人肯定不会把车停在那儿,更何况那小区的停车位也不是供不应求,交警都知道根本不用来那条路上贴条。你的出现分明就是为了帮助白言飞逃跑。

“还有第二次见你。茶餐厅外。我原本以为你是在跟踪我,后来才知道你是在跟踪刀疤。碰巧那天他来见我。”

叶修说得坦然然,那只红艳艳的手套刺得蓝河眼睛生疼。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我?!”蓝河咬咬唇,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这会儿终于问了出来。

“反正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我们刑警队是真缺人,你这些日子干得很好啊。”

蓝河忿忿的想要瞪他,却发现连瞪人的力气也没了。

“更何况,你也不是那么坏。”叶修笑了笑,“从你身上,我也能知道张新杰到底想干吗。说起来,这不是挺好的嘛。听话,把手给我。就是个渎职罪吧,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好好坦白,重新做人,我相信你。”

蓝河笑了,“不行啊,叶修。”

“啧。”叶修的手又朝他伸了伸,几乎要碰到他冰冷的手背了,那贴近到几乎一触而止的温暖让蓝河从原本纠结的心情彻底释放了出来。

叶修的眼神、话语,都曾暧昧到让他有几乎抓狂的程度,他甚至曾感觉到对方整日在办公室里盯着自己看的目光,更为此脸红心跳过。可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全是他的自作多情。

高烧似乎要把他的脑子烧出一个洞了,但他的意识反而愈发清晰,只听叶修又道,“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你的缘故我们把白言飞给丢了,你答应要赔我。”

“只要不是让我现在就去投案自首。”蓝河苦笑道。他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如果那件事他不去弄明白,他永远不会安心。

“这样啊,有点为难呢。”

“抱歉,只有这个暂时还不能答应。”

“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啊?”

“呵,蓝河不是你的真名对吧?”

蓝河笑了笑,“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有点重要呢。”

蓝河顿了顿,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那我们定个约定好吗?等我们下次再见面时,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好吗?”

“那我就当作是你想要再见我的借口。”

蓝河笑了笑,这种时候他已经无法再反驳。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小蓝你的承诺有点不靠谱啊,”叶修想要作出轻松些的表情,面部的肌肉僵硬得无法控制,“那我只能问你最后一件我想知道的事,阿秋的死,和你有关吗?”

“如果我说有关呢?”蓝河眨了眨眼,看起来在笑,但声音却有些颤抖,“你会杀了我吗?”

叶修盯着他,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等得太久了,蓝河的身体已经彻底冻僵了,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去抓住叶修的手就会掉下去。可是现在,他连抬胳膊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他想要抓也不能抓了。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去抓。

“不会。”叶修的声音化在风里,被吹散得无影无踪。

“但我会很难过。”

蓝河的手已经彻底失去了感知,高烧让他的脸颊有些发烫,鼻子堵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眼皮更是沉重得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叶修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他终于察觉到蓝河脸上的异样。

“喂,你小子快把手给我啊。”他高声叫道,“坦白从宽,我一定会替你求情的。”

“跟……跟我没……没有……”蓝河动了动唇。

“你说什么?先上来再说!”叶修这会儿是真有些急了。

“没有关系……”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叶孤零零的小舟在疾风骤雨中快速地下沉,而他早已全身麻木了,就连这样都已没有了任何感觉。他的认知里仅仅残留的是自己正在快速地下坠,也许在5秒,不,可能只是3秒后,他就会与地面来个亲密的接触。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想要最后看一眼叶修的表情,可是眼前却是一团白茫茫的光景。他仿佛依稀看到了很多人,但每个人都在笑。

他的这段人生里原来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笑脸。挺好的。

突然,一声尖锐的汽车急转弯的摩擦声刺破了风声,一辆满载着橘子的小卡车飞驰而来,蓝河努力地转过头想要看看那人狂野的驾驶风格,却一直都没有成功。

“咚——”

他掉进橘子堆里,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在昏睡过去之前,忍不住轻轻牵了牵嘴角。

我们会再见面的,叶修。


二十一

梁易春就穿了件旧毛衣,缩在一边抽烟,家里唯一一台取暖器正对着床上盖了两床棉被外加一件羽绒服的蓝河。

他身上有些擦伤和撞伤的淤青痕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尽管掉在了橘子堆里没受重伤,但也让他在头天里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梁易春给他吃了两天的退烧药还是整个人滚烫,一开始还清醒着,现在索性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他在思忖着要不要带蓝河去社区医院看看,吊个针好得快些,总不能看着他这样一直烧下去。

“蓝河,醒醒。我们去医院,你这样不行。”梁易春皱着眉,把蓝河从被窝里刨出来,他微微睁着眼,脸很烫,但幸亏神智还算清楚,“不……不去,会被发现的……”

梁易春急道,“不去医院,你这烧退不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清楚,再捂一会儿,吃点药。”蓝河哆嗦着往被子里钻,抿了抿干裂的唇,“有水吗?”

梁易春立刻端来了一杯热水,蓝河“咕咕”喝得干净,人也清醒了些,冲着梁易春笑,“大春现在特别厉害,眼神特好,接得特别准。”

“没你厉害,这么高摔下来,还留得小命。”

“我命硬呗。”蓝河索性靠在床头,看着梁易春阴沉的脸,叹了口气,“你想问就问吧。”

“我什么也不想问,就想骂你!”

“那就骂吧。”

“……”

蓝河笑,“现在还在跑长途?”

梁易春接过他的空杯子“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做水果批发,不跑长途挣不到钱。”

他转头又递给了蓝河满满一杯的水,抬了抬眼皮,“我们这帮人中,就数你最出息了。”

蓝河低着头,没有吭声。

“小卢这些年跟着你?”

“嗯。”

“很缺钱?”

“……”蓝河点了点头。

“妈的!很缺钱为什么不来找我!”梁易春突然暴怒,大声吼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是好人!?还是觉得我们这帮哥们全抠门,会见死不救?”

蓝河怔怔地看着梁易春,缩在床上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微微抿了抿嘴角,看起来有些委屈。

可这反而更激得梁易春的怒火无法平息,只是蓝河那病怏怏的模样和可怜兮兮的眼神叫梁易春那腔燃起的火没法再接着冲着他发泄,只能转过身一拳头狠狠地砸向墙壁。

“咚——”一声闷响,连带着屋顶都晃了晃,落了几粒灰尘,蓝河动了动嘴唇,小声地叫道,“大春……”

梁易春没理他。垂着脑袋背对着他,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色。

“那个啥……我饿了……”

梁易春的肩膀动了动,缓了半天,再开口时声音竟然有些沙哑,“想吃什么……”

“西瓜。”

“哈?”梁易春猛地转过头,就看见蓝河亮晶晶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大概眼圈有点红。

“你不是搞水果批发的吗?”

“寒冬腊月的哪来西瓜,只有一堆被你压扁的烂橘子。”梁易春额角跳了跳,觉得蓝河好像又要开始给自己下套了。

蓝河嘴角一塌,“你知道我比较喜欢吃西瓜。”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梁易春一咬牙,“好,我去找找。”他随手拿了钥匙,刚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古怪地看着蓝河,“你小子是不是想趁我出门就溜了?”

“没有,我真的想吃西瓜。”蓝河觉得自己的语气特别真诚。

“呵。”梁易春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床边,“我就看着你,你老实点儿,别瞎折腾。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大春……”

蓝河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还是记忆中的眼眉,不过几年没见,他不知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不是已面目全非。他微微叹了口气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拢了拢。

“我没告诉他们。”梁易春突然说道。

这个“他们”指代的是谁,根本无需说明,蓝河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十分难过,“……对不起。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说什么我考上警校了,做了警察就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大家就不会再被欺负。保护大家,保护孤儿院,保护小卢,保护我们‘蓝溪五大高手’……可结果却是……”

“我们不需要你保护。”梁易春伸手捋了捋他的刘海,“蓝河,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坏人,大家现在都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我们。可是你想要保护的那么多人里,有没有你自己呢?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梁易春沉着声说道。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仿佛即使舒展开之后也会留下淡淡的印迹。

“我……”

“很好”这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事实上,在自己的底线上游走,他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

“我不怕你拖累,你的贼船我上定了,所以你最好一五一十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被逮了,咱还能串串供。”

“没有那么严重。还是你觉得我像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蓝河道。

“不是。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想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事想要弄明白。弄明白之后我答应过叶修会回去投案自首的。”

“什么事?”

“在我来蓝溪孤儿院之前的事。”

梁易春一愣,他从小就在蓝溪孤儿院长大,而蓝河和卢瀚文则是从别的孤儿院转过来的,对于他们之前待的那间他也有所耳闻,因为那事上过报纸。“嘉世孤儿院?怎么了?几年前不就没了啊。你和小卢不就因为嘉世发生火灾付之一炬,才转来蓝溪的吗?”

“没错。”蓝河回忆起那场火灾时依然手心冒汗,浑身冰凉,“当时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小卢,我偷偷从礼堂溜出来去育婴室看他,我们两个人也一定逃不出那场火灾。那场火好大好大,从礼堂烧了起来,整间孤儿院全都着了,半边天空都烧红了,我耳边除了那噼噼啪啪的声音好像还能听到大家哭声,那些声音从那时起就时刻萦绕在我的周围,让我寝食不安,直到过去很多年之后我才从那场噩梦中解脱。在那场火灾里,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和小卢。可是,我前两天却看见了一张照片。”

蓝河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梁易春把它拿了过来,蓝河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拔去了SIM卡,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开机,翻出了那张他在韩文清办公室里拍到的照片。

“这个人是霸图的韩文清,以前是混黑道的,叶修想逮他很久了,但最近似乎是想要洗白,以前做的几条走私线基本上都不做了,手头的按摩院和赌场也慢慢关掉了,开始转做正经生意了。他旁边同他正在握手的这个人……”蓝河指着手机屏幕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就是当时嘉世孤儿院的院长。”

梁易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那大概是他还活着的时候拍的。”

蓝河摇了摇头,“你看这张照片,下面有日期。”

梁易春一瞧,立刻皱紧了眉。嘉世孤儿院大火的事情闹得全城沸沸扬扬,就算他不像蓝河那样记得特别清楚,但也大致知道。而这张照片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不过也是近几年拍的。年份上绝对晚于他印象中蓝河来到蓝溪的时间。

“会不会是搞错了?有可能院长他本来就没死呢?”

“死亡名单有见报。就算焦尸和名字不能一一对应,但起码人数上不会搞错。如果院长没有死,那么……死的那个是谁?更重要的是,为什么院长他明明活着,却不愿意现身说明白呢?”

梁易春感到了头痛。他觉得自己现在脑袋里一团浆糊,实在理不清、想不通这其中的玄机,只能安慰蓝河道,“也许是人有相似,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蓝河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所以我才想要搞清楚。”

在梁易春的水果店二楼的卧房里,两个人对着手机彻底地沉默了。

与此同时,叶修正咬着笔杆,前后晃着椅子。苏沐橙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怎么还是空白的呀?”

“沐橙,你文化好,来帮忙写一下?”叶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抬起脸诚恳地看着她。只是他眼皮浮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精神也很萎靡,“我一个字都不会写了。”

“可是我俩的字千差万别,冯警督一看就知道这份检查不是你写的……”

“你忍心看哥憋死在一份八百字的检查上头吗?”

“你可以不写……”

“要是平时我肯定不写。”叶修下意识地想要端起手边的咖啡杯,结果发现蓝河不在早就没人煮咖啡了,“文州那小子也学坏了,心特脏,跟老冯一个鼻孔出气,说不看到我的检查就不给我蓝河的档案……”

“你没通报蓝河的事吗?这件事不应该瞒报的。要是通缉他的话,别说调他的档案,就算找到他人应该也不难。”苏沐橙诧异地说道。

叶修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说到蓝河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比刚才精神了一些,“我明白。”

他看向自己对面那张空的桌椅,目光不知凝在了哪一处,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划过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有点意思。”


二十二

“我去,老叶你字什么时候写得这么好了?找谁代笔的?我告诉你啊,这样做可不行,这叫投机取巧,你的检查也太没诚意了。不行不行,带回去重新写!”

“少天……”喻文州看了一眼正一边啃苹果一边把字迹娟秀的检查丢还给叶修的黄少天,后者立刻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闭嘴吃苹果,但小眼神却一直特别不满地瞟着叶修。

“怎么不是我写的?字字句句都是我亲口所述,是我发自内心的心声好吗?”叶修挥了挥手里的检查,拍在了桌子上,“那啥赶紧的。”

喻文州左手支颐,右手搁在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前不久蓝河打了报告说要回交警队,怎么一直不见他人来报道?”

“大概是因为我魅力太大,对我们刑警队流连忘返……”

“咳咳……”一旁的黄少天噎了一下,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伤心得哭了?”

“滚滚滚!”黄少天好不容易把苹果咽下,朝叶修鄙夷地竖了一根中指。

喻文州微微一笑,“我想见见他。”

“恐怕现在不太方便呢。”叶修淡淡地说道。两人对视着,打了个对穿,黄少天眼珠两边转着,看不懂他俩这眼神交锋到底有什么玄机。他颇为不爽,拍了下桌子,嚷嚷道,“叶不修你不厚道,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成吗?”

叶修无辜地指了指喻文州,“你怎么不说他,就光说我,他也没说话不是吗?”

“靠!”

“少天。”喻文州轻声地叫了一句黄少天的名字,冲他淡淡地一笑,“稍安勿躁。我想叶队不会对我们交警队的人不利的。”

“嗯。”叶修闷闷地应了一声。

“给你,”喻文州拉开了抽屉,递给了他的一个牛皮纸袋,“你要的。”

“多谢。”

叶修也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之后往腋下一夹立刻站了起来就往门外走,一副生怕对方后悔的样子。

“叶修。”喻文州靠在椅背上,转过身面朝叶修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连名带姓听起来严肃又郑重。

叶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微眯着眼盯着喻文州,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加油。”喻文州扯了扯嘴角。

“嘁!”叶修没料到他会说这么无聊的话,背过身,大步迈出了交警总队队长的办公室大门,朝后挥了挥手,算作道别,随后便潇洒地消失在了落地玻璃门的彼端。

“队长!你不觉得叶修有点奇怪吗?”黄少天蹙着眉,手里的苹果已经只剩下一个核了,“我觉得他瞒了我们很多东西。但如果他真想瞒我们的话,明明我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可现在连我都看出来了,我又觉得可能是他故意卖的破绽,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呵呵。”喻文州笑了起来,双手十指交叉相叠托着下巴,看着黄少天,“你这是在说绕口令呢?不用管这么多,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叶修坐上了车,随口报了个地址,身边的魏琛嘟嘟嚷嚷地小声嘀咕了两句,表达了对自己现在变成了个司机的强烈不满。叶修装作没听到翻开了蓝河的档案。

“哟,是那个小伙子啊,看上人家啦?连档案都骗到手了。”魏琛瞄了一眼第一页上蓝河的照片,“文州还是太嫩了,斗不过你这个老狐狸。”

“再老也没你老啊。”叶修随口回道,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了蓝河的档案上。

从以往的经历来看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按部就班地从小学一直念到了高中,高中毕业之后考了警察学校,毕业分配的第一份工作是户籍民警。叶修顺便默默记下了他的生日血型三围鞋码。

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别问这句话是谁教的。

“我说,你来医院干吗?”魏琛刚才在叶修报地名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看到了四周的景物才恍然大悟,“你来看病?”

“没,看下小于,顺便拜访下大眼。”

“小于?”魏琛皱眉想了想,他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

“别想了,你不认得。就我那差点死在张新杰手上的线人。”叶修说道,“听说他醒了,作为领导我来探望下,一会儿到了医院门口你别忘了买个果篮儿。”

“靠!凭什么我买,我又不是他领导。”

“我没带钱。”叶修说得理直气壮,“别抠门,上次是谁吹自个儿炒股赚了不少?这会儿可别打脸啊。我知道咱们老魏同志特别团结友爱,对自己同事犹如春风般温暖,回头就给你颁张奖状贴你座位上,不用吆喝人人就都知道你特别大公无私。”

“够了啊。”

魏琛拐了个弯,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你自个儿下去,我就不进去了,医院这地方太晦气。”

“成。”叶修朝他摊开手掌,动了动手指,在魏琛的白眼中笑眯眯地接过了他的钱包。

当叶修提着水果店里最大最好最奢侈的至尊果篮到达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时,孙哲平正拖着张佳乐正襟危坐地坐在王杰希的面前。

“王医生,我现在胸特别闷,浑身不痛快。”张佳乐郑重其事地说道。身边的孙哲平紧紧抓住他的手,表情格外严肃。

“咳咳。”王杰希上下打量了一番张佳乐,“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你应该挂个内科看看。”

“浑身上下都拍了片,医生说我的内脏特别完美。”张佳乐试图把手从孙哲平的手中抽出来,但还是失败了,“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心理原因。”

“好吧,你为什么不痛快?”

张佳乐瞥了一眼孙哲平,默不作声。

王杰希那双明显有大小之分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过了半晌,对孙哲平道,“你先出去一下。”

孙哲平一怔,“为什么?”

“你在他说不了心里话。”

“哈?”孙哲平立刻脸色一沉,转向了张佳乐,“难道你心里有什么话宁愿说给外人听,也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只是他的心理医生。”王杰希纠正道,“有时候越是亲密的人越是难以敞开心扉。”

也不知道是哪个词戳中了孙哲平,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爽快地站起身大力地拍了拍王杰希的肩。

“咳咳。”王杰希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拍出来了。

孙哲平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忽然“叮”地一声,一边的电梯门打开了。他转过头就见叶修两手插在兜里,晃晃悠悠地从电梯间里出来。

“哟,陪张佳乐来的?”叶修主动打了个招呼。

孙哲平点了点头,问道,“你来干什么?”

“给小于送果篮。”叶修道,“我来的不是时候,护士说他刚睡着,我放下就走了,来找大眼聊聊张佳乐。”

叶修现在知道了他俩的关系,所以特别坦白,也是不想引起别人的误会,“不过你都带他来了,我也就不进去了。”

孙哲平没吱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叶修。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腔,孙哲平原本就话少,加上有心事正担心着张佳乐,说得就更少了,而叶修也明显只是为了等一个结果,想要一个安心,否则把张佳乐这件事总是叫他过意不去。

张佳乐开门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放松了许多,看见叶修时吓了一跳,“你也心理有问题了?”

“呵。”叶修看了两眼他身边那个特警出身的孙哲平,意外地没有对他进行嘲讽,“你小子没事吧。”

张佳乐摇了摇头,似乎不怎么想说话。

叶修也不想多问,“你们要回去吗?我可以捎你们一程。”

“不用了,我还想去看一个孩子。他好像是蓝河的弟弟……”

“他还有个弟弟?”叶修一惊,“那我同你们一道去。”

三个人走进住院部的时候,正好赶上卢瀚文在那儿哭闹,嗓子都哭哑了,光是在那里干嚎。张佳乐一瞧顿时心疼坏了,跑过去抹掉那张小脸上的泪痕,气道,“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怎么也没人管管,他才几岁啊。”

这边也忙哄上,“别哭了,还记得哥哥吗?”

卢瀚文扑闪着还挂着小泪珠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张佳乐握着他的那双小手,“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呀。”

这不问还好,一问起来就见他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蓝哥哥好久了都不给我打电话,他肯定不要我了!”

“他工作特别忙。”张佳乐哄道。

“可是今天是他生日,他每年都会陪我过的!”

一直靠在门框上的叶修一愣,今天是蓝河的生日?可档案上不是六月一号吗?这个念头飞快地从他脑海中闪过,却迅速地又乍现了另外一个。

蓝河今天可能会现身呢。

叶修微微一笑,突然很想摸一根烟出来抽。

tbc
Tuesday, April 15, 2014 13:39:28 PM 【全职高手】叶蓝 PERMALINK COM(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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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呢QAQ这篇什么时候会更?
dang Monday, November 03, 2014 11:44:00 AM
等更……
Friday, December 19, 2014 17:16:31 PM
還在等更...
RUO Monday, February 16, 2015 18:35:11 PM
QAQ呜呜呜心疼小蓝河!!等更!
行子 Monday, May 18, 2015 03:43:1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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