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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七章 第一个副本匆匆结束
第四章 长乐客栈

牧海舟相貌英俊,笑起来更是耀眼夺目,只是他看着杜意微的目光过于直白热烈,令杜意微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在下牧海舟。”他冲杜意微抱了抱拳,通报了姓名,可杜意微却是反应冷淡,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牧海舟毫不在意,“我听说这附近有些不太平,传闻不少。有说出了一只恶虎食人过百;有说是被一群流寇占了山头,鱼肉乡里;更有甚者,说是有人在深山中要屯兵造反,但不外乎都是梦驼山去不得,要过长乐镇的客旅最好取道旁边的宁乐镇,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不想正好撞上这群匪徒在打劫你。我原本存着出手相助的心思,可杜少侠却是半分机会都没有给我。”

他蹲下身,仰着头对杜意微笑,口气懊恼,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欣喜。

“杜少侠只出了一招,已使牧某心折不已。”牧海舟眨了眨眼,见杜意微神情淡淡,不为所动,便补了一句,“是真话。大概是我孤陋寡闻,没在武林中见过这等利落轻巧的剑招。”

“牧少侠谬赞了。”

真是多一字也不愿说,牧海舟心中叹了口气,可想要结交对方的心思却是愈发强烈,他重振旗鼓,“哎,你我别少侠来、少侠去了,唤我海舟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便开始后悔,果然只听杜意微轻声“嗯”了一声,便又没了下文,而他也没有能再接下去的话题。

牧海舟第一次有种力不从心之感,也抿着嘴不说话了,可他看着杜意微的眼神仍是热烈的,而杜意微大概也察觉出来场面有些尴尬,可他不会与陌生人打交道,更有些畏生。

“你……”

两人一同开口,又同时收声,杜意微脸色尴尬,牧海舟却是笑容灿烂,“你先说。”

杜意微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儿,道,“天黑了,这儿坐着太冷了。”

“那你准备去哪儿?你晚上睡在哪儿?”

杜意微抬头看了看天上星月高悬,道,“在找到睡觉的地方之前,我想要先做两件事。”

牧海舟一顿,原本以为他内敛沉静,却没想到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催命性子,要人三更死,必不留人到五更。他随即大笑一声,“只怕意微想做之事亦是牧某想做之事。”

他起身,朝杜意微伸出手,可杜意微却未领情,自己从巨石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身体未见半点不适,这一时半刻体内的毒便已无碍。迎着牧海舟的目光,他似是也被对方的笑所感染,跟着弯了弯嘴角。

荒郊的山道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杜意微跟在牧海舟的身后,走得极为小心,不敢踩到前面人的影子。而那风霜冷月下的一抹浅笑却令牧海舟此刻心不在焉,只顾低头猛走,走了许久才听见身后传来杜意微叫他的声音。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看了一眼杜意微,正好撞进他那一抬眼的目光,那张脸糅合了月光,修饰了他稍显凌厉的轮廓,看上去仿佛在发光,恍如仙人。牧海舟怔愣了片刻,才稳住心神,杜意微见他脸色有变,便问道:“海舟兄为何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只顾赶路?可是那客店有什么蹊跷?”

牧海舟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可杜意微的眉头紧锁看得他心中也跟着一紧,想好了说辞,一开口嗓音竟有些沙哑,他心中翻江倒海,着实被自己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给惊着了。

“也没什么,只是你说那客栈上下都不像是会武功,有些不合情理。”牧海舟盯着杜意微被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也跟着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杜意微在得知自己被那马常给骗之后,心中便一直窝着火,原本瞧那人外表憨厚老实,现在再回想时只觉得他贼眉鼠眼,就连他那一众伙计也是各个心思深沉,不像看上去那么胆怯。他刚出岛没多少日子,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心中愤恨不已,誓要叫那家黑店吃足了教训。

“说不定他们胆大包天,不会武功也敢开黑店。”杜意微脸色沉了下来,“不管什么蹊跷,我定要教他们后悔。”

牧海舟有些意外,杜意微外表俊秀过分容易迷惑别人,可若去触碰就会发现这是月下蔷薇,带着尖刺,扎得你满手鲜血。

他抱着手臂,有些好奇,“你准备如何教训他们?”

杜意微翘了翘嘴角,轻轻“哼”了一声。


后半夜起风了,挂着门栓的木门被吹得一阵吱咯乱响。马常在床上翻了个身,一丝冷气钻进了他的被窝。房间里还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他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晚上心更是“咚咚”跳得极快,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连饭都没有吃上几口。他从浅眠中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索性披了件外衣坐起,喊他那守夜的伙计。

店里往常都有两个伙计轮流着守上下半夜,可今晚马常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懒骨头,又窝哪儿去睡了。”他嘴上骂骂咧咧着爬了起来,拿了一盏油灯推开门下了楼。

客栈里昏昏暗暗,只有马常手中的那一点星火,整个大堂笼在一片黑暗之中,像是巨兽的大嘴正待着浑然不觉的猎物自投罗网。马掌柜身材臃肿,踩在木梯上沉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冬夜中显得极为明显。他突然止住了步子,伸手摸了摸扶手,只摸得一手湿滑。

“贼皮子,真是又懒又贱。”他又骂了一声,喊道,“人都死哪儿去了?!”

空旷的客栈中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仍是无人应答。

“教我逮住活剥了你们的皮。”马常恨恨地发着毒誓。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马常猛地回头,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他来时蜿蜒而上的阶梯,他手中跳跃的微弱烛火照不亮尽头的黑暗。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那被触碰的触感并未消失。

他低声骂了一句,忽地想起了那张绝色的脸。马常没有什么龌龊的念头,但想起杜意微时总有种轻微的不适与轻视,然而那个漂亮的男人现在应该已经死在荒郊野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他是个不敬鬼神的人,这会儿却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反正也不是我杀的你。”

滴答——

马常猛地停住了脚步,侧耳仔细分辨,是水滴声,滴在了他身旁木梯的扶手上。他将手中的油灯挪了过去,眼前显出的景象令他顿时惊得连退了几步,后腰撞上另一侧的扶梯,而肩膀上又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马常惊叫了一声,哪边也不敢靠,一脚踩空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他的油灯在滚落的过程中熄灭了,马常摔在大堂冰冷的地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抬起头,一脸惊恐地看向那截楼梯,什么都看不清,可就在刚才,他分明清楚地看见他那两个守夜的伙计被倒吊在木梯的两边,血流成河,鲜血从脸上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地落在木梯的扶手上。

他瞪大了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将自己蜷缩起来,甚至恨不得在地上掰开一条缝来钻进去,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正朝他不紧不慢地走来。

马常不敢说话,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想要逃却手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拼命地爬试图躲避。

可那人却像是黑暗本身,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轻轻笑了起来,不急不缓地问道,“我不来找你又该找谁呢?马掌柜,冤有头债有主啊。”

那尾音拖得极长,听起来又阴又柔,像是宛转的江南调调,可马常却像是下了油锅的鱼,跳了起来,抱住头躲到了账台后面,叫道,“我没杀你,没杀你!”

“可你却叫别人杀我。”那声音步步紧逼,在马常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马常哆嗦着从账台里摸到了一柄匕首攥在手中,稍稍安心一些,可一想来的是鬼,这刀剑又有何用。

“我的钱好用吗?”杜意微又问,“刚好在大堂里的桌椅和那木梯又要换了,这回再换个梨花木的,血就洇不进去了,免得马掌柜每回杀人都要换一回客栈的家具摆设。”

马常呜咽了两声,忙不迭地赔不是,“都怪我,都怪我鬼迷了心窍,见钱眼开,年节里我一定给您烧纸钱塑金身,拿了您多少就给您还多少……”

杜意微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纸钱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吧。”

他一伸手直接掐住了马常的脖子将他从账台下给提了出来,马常只觉得那股力道极大,他根本来不及去感受那掌心的温度,就翻出来白眼,出气多,进气少了。他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杜意微眼神一暗,手指收紧只听得马常喉咙处吐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意微兄,留活口。”

牧海舟应该是一直都在的,可这会儿他才从地上拾起马常落在地上的那盏油灯,将它重新点燃。


第五章 杀意

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动,照亮了这小小的一隅。

牧海舟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美人面目狰狞的一幕,没料到的是,灯火亮起时的杜意微面无表情,堪称平静,手中捏着的仿佛不是一个人的脖子,而是一截没有生命的香肠。

马常的双眼中已经映出死亡时才有的灰败,瞳孔慢慢开始扩散,他张着嘴,像条死狗一般把舌头吐了出来,已经从舌根开始变了颜色,四肢时不时地抽动一下,紧接着,他们俩就闻到了一股骚臭味。杜意微蹙起了眉,目光慢慢从马常已露出死相的脸上往下移,见他裤子已经湿了,洇出了一片深色,还顺着他的腿不停地往下蔓延,连忙嫌恶地松开了手。

他这会儿嫌臭嫌脏了,才往牧海舟身后一躲。

牧海舟翘了翘嘴角,没有让杜意微发现。

马常像一滩死肉被贯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动静,牧海舟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抓起他的手触了一下脉搏,同杜意微小声说道:“还活着。”

杜意微“哼”了一声,“等问出话来再杀不迟。”

“只是竟没想到,他居然真没有半点内力,经脉摸上去并未习过武。”

杜意微闻言沉默不语,那只掐过马常脖子的手在自己衣服下摆上搓了一搓。若马常身怀武艺,他持剑与之过上几招,倒也不算是欺负他,可这恶人竟如此胆大包天,平平无奇也敢开黑店害人性命,简直死不足惜。只是杜意微一向自视甚高,又出身无量岛,马常的性命不过是他翻一翻手的事,如此反倒令他心里极为不痛快。

“怪不得。”牧海舟突然道。

“怪不得什么?”

牧海舟拨了拨瘫在地上的马常,发现他的手动了动,可人还没清醒过来,“怪不得他敢对你下手。若是混迹江湖之人,听到无量岛三个字就该退避三舍,若真有不识无量剑派的平庸之辈,身上但凡练过功夫见了你的人也应该知晓当今武林能在你剑下全身而退之人不过两人而已,可见这人真是……”

牧海舟不知该如何评价马常,方才他在发现杜意微并非冤魂回来找他索命之时,竟揣着匕首伺机还要刺上杜意微一刀,这等胆魄非常人可比。

绝不像是个普通的客栈掌柜。

杜意微脸微微一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教牧海舟怔了半晌。

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将自己的视线从杜意微那张俊美的脸上撕了下来,一脚踩上了马常的胸膛,“别装死了——”

他这一脚踩得并不用力,却令一直在装死的马常再也装不下去,胸骨吱吱作响,刚刚合拢的嘴又张了开来,费力地喘着气,可眼睛仍是没有睁开。

杜意微上前,终于抽出了自己的剑,那锋利又冰凉的剑尖划过马常的脸,瞬间留下一道血痕,“要你的命有千百种方法,你还不配见我的剑,可我更不想脏了我的手。若是你说实话,我可以饶你不死。”

牧海舟一惊,立刻看向杜意微,竟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愿意放下杀意,而地上躺着的马常反应更快,求生的本能使他奋力掀开牧海舟的脚,扑向了杜意微的大腿,他原本是想抱住,可杜意微往后退了一步教他扑了个空,他只得伏在地上,一边费力喘气,一边哭求,“杜少侠、杜公子,求求您饶了我这条贱命,我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若我知道您是这样的高人,我哪里还敢对您下手?谁会嫌自己命长,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您的那些银子我如数还给您,啊,不,加倍还给您!您就饶了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哭,顺着方才牧海舟所言供述,那神情哀切卑微,简直令人不忍卒闻,牧海舟无动于衷,心中惊叹此人能屈能伸,可当真是个人物。

“行了,”牧海舟打断了他的号丧,“大半夜的扰人清静。既然意微有意饶你性命,那你也该好好把握才是,实话实说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命。”

马常哭得涕泗横流,哽咽着点头,“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不知道那群山贼的真实身份?”

马常点头,“知道,我们长乐镇的人哪个不清楚。这世道逼人落草为寇,被吞下去可是皮肉连带着骨头,谁想要做恶事,不过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他讲起了那群人的由来,与之前那些山贼自己所述并无二致,杜意微与牧海舟对视了一眼,信了他三分,“你在镇上开客栈,知悉新进的旅客,挑些有钱的,下了药,等他们上了路再将这一消息告知那群山贼,你们合伙坑人,究竟害了多少人?”

马常连连摇头,“原先确实做过这样的事,可也因为这批劫匪,近来大宗商旅都不往长乐镇走了,实际做成的也没有几宗。我原本是瞧他们可怜,所以才答应替他们递消息的。”

“这么说你反倒是一片好心了,”杜意微冷笑了一声,觉得这套说辞实在可笑,“马掌柜真是菩萨心肠。”

“杜少侠折煞我了。”马常腼腆地说道。

杜意微被这厚脸皮给噎到了,一时语塞,便求助似地看了一眼牧海舟,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上躁得慌连忙转开了目光。牧海舟轻咳了一声,说道:“可你这说法与梦驼山那群山贼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他们招认你才是主使,物色评估完店里的客人,搜刮完了,再通知他们到时候在路上结果了性命,灭了口再将得了钱财分给他们……”

马常一听脸色大变,转向牧海舟又是磕头又是大呼冤枉,“这位大侠莫要轻信那群刁民,他们这是恩将仇报!为了活命,竟然如此诬陷我,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是他们说那些商人各个都有钱,打劫一点也不碍事,我也是想这世道能富甲一方的商贾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又看他们实在可怜,所以才冒如此大不韪为他们传了几次消息,事后我也是夜夜都如今晚一样,睡都不睡着。您瞧瞧我这头发,日夜担惊受怕,都白了。我又不是江湖中人身上也没有半点傍身的武艺,活该遭这份罪。”

“呵,瞧马掌柜这话说的,像是连半点好处都不曾捞过似的。”

马常伏低做小的模样也就能骗骗初入江湖又容易心软的杜意微,牧海舟半点不为所动,任他哭得惊天动地,说得口干舌燥,搬了两把椅子,拉着杜意微一起坐,听他继续唱戏。

“说好处……”马常脸上僵了一僵,知道今天这是推脱不了了,又大哭上了,“是我鬼迷心窍,打劫的过往客商,我也有分些……”

见杜意微蹙起了眉,马常连忙辩解道,“我这也是为了活命不得已啊!我这小客栈的伙计都是没爹没娘的孤儿,我捡了他们养在这里,虽然没几分工钱,可三餐温饱总是不成问题。只是这些年光景不好,前年我们这儿的官府又多征了一分的税,说是要给皇家西山禅院修金佛,我这客栈也是艰难度日,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根本养不起这么些人,可我如何能赶他们走?两位少侠可教教我,该如何是好?”

杜意微面沉如水,“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贪图客人的财帛,走旁门左道的捷径,取不义之财!更不该为了点身外之物谋害他人性命!”

马常抬起了头注视着他,脸上竟是一片平静,不见半点卑微与奸猾,他忽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一点身外之物?杜少侠,瞧您这身装扮、随身配饰还有您那一大袋子银子,想必不知道什么是饿的滋味,您是不食人间烟火神仙一般的人物,哪里懂得我们这些易子而食苟且偷生的蝼蚁?

“您一迈进我店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方世家的小公子偷偷跑出来闯荡江湖,学过几招花拳绣腿的功夫罢了。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竟是个玉面罗刹。”马常笑出了声,“死不死,活不活的,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在意旁人的性命?”

“你?!”

牧海舟伸手按住了杜意微的肩膀,将他按回了椅子上,替他顺了顺气,“再说说,霸占那群农户田地的那个庄主。他是什么来历,官府为什么不管?你开客栈的,消息理应更灵通才是。”

一提到这个,马常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道,“这位少侠,这件事儿劝您少管,我只知道那位是从京里来的,保不齐是哪位皇亲国戚。但从没露过面,只知道主事的是一位陈管事,这咱们镇上人人都见过,家丁家奴前呼后拥,那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人家也不住在我们镇子上,就住在自己的庄子里,逢年节,咱们这儿的官府老爷还拖家带口地去庄子上给人送礼呢。”

马常伸手比划着那送礼的马车,描述着那年礼的丰厚,眼里冒着贪婪的绿光,杜意微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他自己臆想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牧海舟起身从地上将马常提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来,“马掌柜,我们的话也已经问完了,你瞧着,是不是也该随我们动身了?”

“等等!等等!你们要带我去哪儿?!等——”

客栈新换上的崭新木门很快又合上了,马常挣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左邻右里家家窗户紧闭,连一盏灯都没有点亮,夜很快又沉寂下来。


第六章 藏丰山庄

藏丰山庄就建在梦驼山的南麓。

在这样深沉的浓夜之中,隔着山头仍能看见那偌大的庄园依然灯火通明,像是深山中一簇不灭的雄火。牧海舟和杜意微站在隐蔽的小山丘上,望着那庄子竟都沉默了下来。

整个庄园占地极大,一眼竟望不见尽头,房屋依山而建,彻夜的灯火照亮了那白色的墙,远远看去就像是山间邈邈的云岚,黛色的瓦与群山相依,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布局、风水都极具心思,雕梁画栋却又不失精致清雅,看不出半点突兀来,犹如山中的仙府。杜意微心中动了动,轻声道了一句可惜,可惜今晚他的剑必定要在其中出鞘。

瘫坐在树下的马常在路上就被点了穴,这会儿终于从癫狂中清醒过来,又担心起了自己的小命,又动弹不得,只得瑟瑟缩在一边装死。先是一夜的惊恐耗空了他所有的精力,又是对自己未知的将来提心吊胆,他在又冷又湿的夜里迷糊地睡了过去。

那两人并没有在意他,事实上当他们看见藏丰山庄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件事解决起来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千倍。牧海舟站在杜意微的身侧,与他的目光一同落在那处山庄。

“杜意微。”牧海舟突然开口,“你信我吗?”

杜意微一愣,这个问题现在问未免也太迟了,他俩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不言而喻。

“你信我吗?”牧海舟转过头来,看向杜意微的眼睛,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

远处的灯火、头顶的星月还有眼前这个刚刚认识没有多久的男人英俊的脸庞,此刻他声音温柔,语气坚定,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痞气风流,但认真地看着人的眼睛提问时却令人感到格外的真诚。即使明明是与他无甚关联的事,但牧海舟在用这个问题告诉杜意微,只要他愿意信,他就愿意为他做。杜意微不得不承认,他那因为接连被坑骗而失落了好几天的心情在这一刻重新拾起。

“信。”

牧海舟的头发在夜风中被吹得有些凌乱,皮肤有些粗糙还晒得黝黑,显得豪放又粗狂。那尤是一张英俊的脸,轮廓鲜明,五官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得像是藏着日月星辰,他弯了弯嘴角,像是早就知道了杜意微会给予的答案,印证了心中小小的期许后笑得得意不羁还带着一点点不怀好意。

“幸好我是个好人。”牧海舟这样说道。

他伸手拍了拍杜意微的肩膀,提气从高高的小山丘上一跃而下,那背影迅速在树林之中消失。

一路都跟着他的杜意微这一程心跳得有些快,大概是跑得太急了。风很疾,也很喧嚣,但远没有他心跳的声音大。他根本就没看路,只是追着牧海舟的背影,心里茫茫一片,只有巨大的噪声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脸上的温度也并没有被夜风带走多少,伸手摸一摸还有一些烫。

是不是发烧了?大概是发烧了。可杜意微觉得这烧一点儿也不难受,只有心烦意乱。

“到了。”

杜意微一惊,前面那人已停下,他险些要撞到牧海舟的身上,手臂一紧,被牧海舟牢牢扶住,这才堪堪站稳,没丢了面子。

“怎么了?”

“没事。”杜意微垂眸,纤长的睫毛轻轻地眨了一眨,挣开了牧海舟的手。

“我看你是没有休息好,”牧海舟突然低下头,凑到了杜意微的面前,“眼睛都熬红了。”

杜意微抬起了头,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近得都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牧海舟原本还有些体贴的话要说,可一时间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呆愣愣地看着这张脸。

“真的没事。”杜意微轻轻地回答道。

“好……好……”牧海舟连道了两声好,转身就走,那山门就在眼前,他径直就走了过去,杜意微刚要出声叫他,猛地发现他走路竟同手同脚。

杜意微瞥了牧海舟一眼,道,“不对劲哦。”

“嗯,不对劲。”牧海舟表情有些不自然,不敢再看杜意微,指着山门道,“你看。”

离了近了,才能发现原来这个山庄竟是如此奢华。山门不算隐蔽,可没有守卫,门口没有挂灯却仍然亮堂,抬头看去大门顶端的木梁上雕着繁花盛景,定睛细看,那狭长的方寸间竟是一副上京游春图,栩栩如生精美绝伦,不止如此,还在木柱上刷上了一层银粉,在夜里犹如月色在整扇山门上流淌,显得清贵又高雅。这还只是山门一窥,难以想象门后世界会是如何富贵堂皇。“藏丰山庄”四个大字被刻在门前的巨石之上,笔力苍劲雄浑,应当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字上亦用银粉描摹过,而且未见半点黯淡残缺,在这儿风吹日晒之下仍能如此明亮夺目显然是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重新描摹刷上银粉。那巨石那不一般,仔细去看会发现有露出青绿色的石中玉来,竟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籽料。

这奢靡震得人说不出话来,远比方才隔着山头远眺时更为震撼。

可蹊跷的是这偌大的山庄里空无一人,就像个敞开大门的大金库,连个守夜巡防的都见不着。可若说没有人,从外面向里面看去,却见间间屋舍中都透出灯光来。

“小心些便是了。”杜意微解下了剑握在手中,脸色平静,丝毫不见紧张,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在这里占山为王。”

他提着剑一头扎了进去,一只脚刚刚踏入大门突然就听到一阵骚动,再一抬头只见屋顶上“唰唰”站满了人,各个身着夜行衣,在夜色掩护下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只是他们手上握着的连弩箭头寒光闪烁,全都拉满了弦,正蓄势待发,根本就是恭候多时。

一声“放”,千万支箭羽从半空中倾泻而下,半点不给人喘息反应的机会。那连弩威力极大,连着三箭齐发,弓箭手也都是训练有素,若是普通人此刻早已被万箭穿心,射成了只刺猬。可杜意微到底身手不凡,在意识到有埋伏时便已抽出如水长剑抵御流矢,剑光裹挟周身,根本看不清剑光中心之人快如闪电的身影,只能听见在阵阵剑光之中纷纷折枝落下的箭羽。

那箭雨连绵不绝,杜意微困在其中不得出,只能在飒飒声中隐约听见几声惨叫,半柱香之后,这场箭雨终于停下了。杜意微胸膛起伏不定,微微喘着气,他脚边空空一圈,可再往外的断箭却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咚”的一声,一个死人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杜意微循声望去,屋顶上那群弓箭手早已东倒西歪了半数,另一半则已逃走,而牧海舟正一身杀气地低头看着他,手中剑的剑尖正滴着血。

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杜意微才看清他手中那把剑周身漆黑,不似寻常精铁所铸,剑锋幽蓝,必定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你……”他一开口说话就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表情严肃,看起来像是要将杜意微给生吃了,可最终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伸手握了握杜意微的手臂,确认他的安全。

杜意微的白衣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血印子,牧海舟立时放手,讪讪地看着。

“无碍。”杜意微不以为意。

他其实很想说,即使牧海舟不出手,以他的身法也能独自冲破箭雨,可见牧海舟的模样,这话实在显得太无情。

牧海舟顺手从地上拾起连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色愈加不好看,杜意微凑上前去,拿在手中小心地扯了两下道,“机关精巧。”

“这制式不像是民间之物。”牧海舟回答道。

两人扭头,将目光投向那批弓箭手仓皇撤退的方向,不过喘息之间,那些从牧海舟手下逃命的人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训练有素。”

“也不像是寻常的护院家丁。”牧海舟归剑入鞘,与杜意微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便已明了彼此心中所思。

牧海舟咧嘴一笑,那笑容令杜意微心头一松,僵硬许久的肩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跟着也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一个人也不惧万千箭矢,可有一人陪同在身旁分担的感觉过于美妙,“你身手很快。”

“是我小瞧你了。”牧海舟见他终于露了笑容,心里莫名的高兴,“扪心自问,若我身处箭网之中必不能如你这般毫发无伤。只是下回不要莽撞了。”

他终于将这句规劝说出了口。原本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相识也不过一天,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而杜意微的脾气有些傲,剑法内力更是深不可测,远不用他来担忧,只怕他这话说出口杜意微要不高兴了。

果然,杜意微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中原人果然心思多,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牧海舟哭笑不得,“我也是中原人。”

“你的心思不多吗?”

牧海舟一噎,连忙道,“当然!我当然没什么心思!”

杜意微又送了一声“哼”,以示不信,提着剑朝山庄深处走去了。


第七章 野火烧不尽

中原之地入冬之后,草木凋零,可藏丰山庄却有繁花在这时节盛开。庄园里的小径边一簇簇鲜红色的小花开得正盛,丝毫不惧严寒风霜,前几日降过雪之后,也不见半分衰败,反而在一片冰霜残雪之中更显艳丽。

牧海舟剑锋轻轻一划,挑起几朵小花捧在手心之中,正要递给杜意微,那花朵的花瓣便卷了边,立时蔫了。

“一摘下就枯了。”牧海舟用手指轻轻一捻,整朵花便烂得看不出原本鲜艳的颜色了。

“它好端端地长在地里,你偏去采来。”杜意微低头看着他手中那一滩已成汁水的深褐色残花,有些惋惜道,“中原不像无量岛,冬天鲜有如此娇艳的红花,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牧海舟连忙认错,“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意微是惜花之人,我是个无良的采花之人……不对不对,口误口误……哎,别笑我了。”

他拿剑鞘轻轻拍了一下偷笑的杜意微,“你还笑得出来,这庄子如此诡异,怕是易进难出。”

“怎么,怕了吗?可我瞧你不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采花?”

“那不是瞧着新鲜吗?毕竟正如意微所言,西宁国的红花确实在中原的冬天里不多见。”牧海舟拍了拍手心,道,“一年前,西宁国送了公主来中原和亲,公主思乡情切,皇帝便去西宁寻来了西宁红花的种子,种在了御花园中,这才治好了公主的思乡病。”

两人边走边说,牧海舟觉得杜意微的话比之前多了一些,即使他试探着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不见他真的生气,只是他斜着眼看自己的时候,总让牧海舟心头一痒,没把门的嘴控制不住地再说些讨他嫌的话,然后再看他在自己的讨饶声中不情不愿地哼哼着原谅。

他们搜寻了几间掌着灯的屋子,屋内陈设不见半点杂乱,桌上的茶壶是满的,但茶水已经凉了,被褥叠得整齐,但都熏好了凝神助眠的香。

整座庄园前后不见半个人影,仿佛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在一夜之间消失了,留给他们的就只有那群训练有素的连弩手埋伏在屋顶给他们致命一击。

“你觉得他们是彻底离开了,还是换了个地方守株待兔?”

“不知。”杜意微拿起桌子上一只玉盏,倒了一点茶水,虽然凉得彻底,茶香淡了许多,可茶汤依然清澈,带着一丝清苦,又有绵绵回甘,正是本地最特级的青山金叶,之前马常曾拿来招待过他一次,同一品种却是完全不同的滋味。那碧绿的叶子盛在白玉的杯盏之中,再映出他那张绮丽的脸来,真是叫人连喝茶都心旷神怡。

“只是若换了是我,这等富贵,必不会轻易相让。”杜意微轻轻放下了茶盏,对牧海舟说道。

牧海舟点头,“这庄子没有三、五年可是建不起来的,可为何头几年都能和周边的村民相安无事,今年倒想起要霸占别人的良田了?还有,这等富贵人家,怎么会把家安在这等荒僻地方,有钱人不是很讲究风水的吗?也不怕什么山精鬼怪一类?”

“说不定人家的家主也是个习武,不怕这些。”

“那倒是,否则也不会养出这样一批连弩手来。可长乐这地方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像样的武林世家或是有钱能养得起这么多护院打手的商贾。”

“待在这儿光凭我们两人也讨论不出什么。”

杜意微推开门正准备出去,一支火矢“嗖”的一声直指他的心窝,他反应极快,一侧身便躲了过去,可那箭极长,箭头上还绑着浸过油的布,点燃着射了进来,一沾上屋子里的轻纱罗帐立刻燃烧了起来。杜意微连忙把门关上,可仍有几支箭漏了进来,窗户也被点燃,眨眼之间,火势便已不可控制。

“出去!”牧海舟扯下一截锦帐,用桌上的茶水浸湿,一掌捂住了杜意微的口鼻,道,“捂住!跟着我!”

“这群该死的!”杜意微被捂着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他一对英眉蹙着,“这哪里是守株待兔,这是在玩瓮中捉鳖,我要教他们瞧瞧到底谁是鳖!”

他挣开了牧海舟的手,将那片湿巾反按在了对方的脸上,一掌拍散了那红木的大方桌,堵住破了窗户,紧接着就一脚踢开了门。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一柄长剑直接杀了出去,势不可挡。屋外的弓箭手见他出来又想要退下去,可这回杜意微却是杀心大起,丝毫没有心慈手软,一出手便是杀招,等牧海舟跑出来时,屋外已经横了五、六具尸体,只见杜意微一袭白衣在黑夜中上下飞舞,几乎不在地上停歇,像只沾着血的银色蝴蝶,带着死神的气息轻吻寒夜。

再也没有任何戏耍与警告,杜意微的细剑一旦划过便是一条喷涌的血线,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唯一的慈悲便是一剑毙命,连对方一声惨叫都听不到。

“竖子休得狂妄!”

一声巨响犹如惊雷,杜意微猛地回头,身后雷霆杀气裹挟着劲风吹得他不禁眯起了眼,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铛”,两件兵器狠狠相击,正是牧海舟为他挡下了巨斧沉重一击。

来人年近五旬,两鬓飞霜,但臂力惊人,身后跟着一队人皆着黑衣,他一马当先,抡着两把巨斧欲将杜意微劈成两瓣,被牧海舟以剑相格,化去了攻势。那人紧咬着牙,虎口几乎要迸裂,手臂震麻,不仅劈不断牧海舟那柄长剑,更是再也下不去分毫,心中大惊,随即抡起另一板斧直朝牧海舟头上劈去。

牧海舟如何能教他得逞,一套剑招正待着他,行云流水招招致命,逼得那人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力。

“好一招问天十九式!今日老夫若斩下牧海舟的头颅,算是件震惊武林的大事!”那人大喝一声,他带来的人马一拥而上,试图以众欺寡。

杜意微见状脸色微变,提起窄剑直取那人命门,气道,“你也配!”

两人一守一攻,愈发默契,杜意微见了牧海舟的绝技问天十九式心中暗暗惊叹,原本他见牧海舟只是报上姓名就能让人跪地讨饶,便猜测他必然在中原武林中素有威名,却没想到他的剑法竟与自己不相上下。好胜之心已起,杜意微出剑极快,剑锋上不留一丝血迹,招数变幻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他亦见到牧海舟眼中露出的惊喜之色,一战下来,两人竟已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那中年汉子原本就只能与牧海舟勉力一战,不过仗着他的一身蛮力和两柄巨斧占些便宜,可杜意微更不好惹,他的剑法无迹可寻,似乎完全不属于任何一种门派,亦无任何章法可言,根本无法预计他的下一招会如何变化,三十招之内便已分出了胜负,那中年汉子败势明显,根本没有反手之力,不仅如此,他所带的那群好手不是死就是伤,对上他俩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又是数十招过后,只听一声闷哼,那人实在支撑不下去,手上绵软无力,被杜意微当胸刺了个对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杜意微拔出剑来,剑尖停留在他的咽喉处,背后火光大盛,将半边黑夜烧成了白昼,那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杜意微的脸,他的长发在空中飞扬,不知是何人的鲜血溅在了他的额间,一如红花盛放在雪中,清丽中竟多出了三分妖冶之美。

“倒是个硬骨头,我起码刺中了你百余剑,到这会儿才倒下,怕是也不用我再削下你的头颅,你自也会流尽鲜血而死。”

那人捂着胸,鲜血正如杜意微所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他的心脏已被杜意微的窄剑刺破,喘息之间就要魂归黄泉,他长叹了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

“你的主人是谁?”

那人冷笑了一声,“尔等不配知晓主人姓名。”

杜意微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爱说不说,在他的面前摆谱便是放弃机会,他调转了剑锋,剑指旁边未死的随从,“你说。”

那人倒是个惜命,被杜意微用剑抵在脖子上,一脸血一头汗,身体比死人还要僵硬,眼神哀切,张大着嘴却只是“嗯嗯啊啊”叫唤了半天。

牧海舟收起剑上前两指捏住了那人的脸颊,显得有些吃惊,“他没有舌头。”

他顿了顿,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嘴中,补充道,“是被人割的。”

“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养着他们的那个人——这个庄子的主人割的,不但欺软怕硬、贪生怕死还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杜意微将目光瞥向躺倒在地上的中年汉子,他的气息已经十分虚弱,可听见杜意微的这番评价,仍然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他劈成十几段,可他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根本握不住斧柄,只能怒目瞪着杜意微的脸,在愤怒中咽了气。

两人检查了地上的尸体,包括之前那些连弩手,他们的舌头果真无一例外全部被割了,也就是说,除了极个别领头的,比如杜意微踏入埋伏时听见的那声指令“放箭”,以及地上这个中年汉子,其他人恐怕都是不会说话的。

“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怕还是个爱清静秘密又特别多的疯子。”杜意微小声嘀咕着。

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从一间屋子烧起,整个庄园连成一片的屋子都被波及,等他们收拾完人之后,屋子都已被烧成了空架子,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地焦黑的木梁和碎瓦断墙,一股焚灼过后的气味在空气中盘桓,连北风都吹不散。

“全都烧了。”牧海舟站在杜意微身旁,与他一起看着大火燎过之后的废墟。

“有些可惜。”杜意微道。

牧海舟叹了口气,无声地笑了。

他转过头,发现杜意微正在看他,惊艳的剑,惊艳的脸,都是那人。他忍不住笑了,惹得杜意微也笑了,还问他为什么笑。

“你猜。”

“我不想猜。”杜意微摇头。

这时正是日出东方,朝霞绚烂,两人对视许久,终是拭剑归鞘,相视一笑。

“天亮了。”牧海舟道。

“嗯。”

“可我还不想同你说再见。”

“那便不说。”

牧海舟大笑,上前一把搂住了杜意微的肩,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杜意微的鼻子狠狠撞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都撞出了泪花来,可当他仰头看见牧海舟真挚的笑脸,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Sunday, July 21, 2019 19:16:48 PM 原创皆坑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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