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被放了出来，被小哥捎回了家。他始终可以在这个“齐羽”的身上找到吴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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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铁闸，布满高压的电线，潮湿阴冷的监狱，面无表情的狱卒。
王盟每一次踏进这种地方都会忍不住打个寒颤，总觉得天气也跟着一起阴沉了下来。
“唉？你听见没？那个男人的叫声真惨，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两个狱警一边抽着烟一边从里面走出来，摇着头小声嘀咕着。闻言，王盟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那个阿宁的手段人尽皆知，从她手中活下来的人也没个完整的人样了。他转头看了看张起灵，那个男人依然脸色如常，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站住——”
一个浑厚慵懒的声音拖长着尾音突然从一旁传了出来，张起灵止步，侧过头只见一个身材滚圆的胖子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把茶壶，正优哉游哉地斜睨着张起灵和王盟。
“王狱长，绰号王胖子，贪财有些好色，但为人豪爽义气，比较好打发。”
王盟迅速地在张起灵耳边小声地报出了对方的基本情况。身为中统局的特工，组织内人员的基本情况也是他们必须掌握的。
张起灵不作声，盯着胖子，充满了戒备。
“你好，王狱长，这位是我们调查统计局的……”
王盟见状内心腹诽着自己的上司像个哑巴似的，不得已只得自己上前满脸堆笑地给胖子递了根香烟，刚想开口说明来意，结果却被胖子抬手拒绝了。
“别说了，胖爷我有眼力劲。张副处长是吧，”胖子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外面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张起灵，“阿宁小姐进去时特意吩咐过，谁都不能进去打扰，尤其是张副处长。”
张起灵眯了眯眼，朝王盟打了个手势，接着便转头直接往里面走。
胖子一见他想要硬闯，立马急了，叫嚷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出来想要拦他，他虽然身材臃肿，但行动却非常敏捷，两三步便追上了张起灵。眼看还隔着一步的距离，只听“咯哒”一声，胖子脸色一变，两只手慢慢地举了起来，道，“张副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漆漆的枪眼正对着胖子的眉心，张起灵面无表情目光清冷。
“副处长！？”
王盟也跟着一惊，没想到张起灵竟然会直接拔枪相向。
“别跟来。”
张起灵冷冷地说出三个字，脸色却很平静。胖子看着他慢慢把枪收了起来，却依然举着手不敢动作。他望着张起灵和王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里衣已湿了一片。
“他娘的，有什么了不起，呸！”
胖子不甘心地啐了一口，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只是一回想起刚才张起灵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压迫感便忍不住皱紧了眉。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过道的尽头，想起几天前那个被抓后很受重视的共党，他的名字好像叫做——
“齐羽。”
吴邪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却瞧见张起灵正走了进来。他吃了一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惊讶的表情，他偷偷瞄了一眼张起灵，对方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
“老家在杭州，今年五月刚入的党，介绍人是我邻居。”
吴邪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把齐羽的真实经历说了个大概，加上他对齐羽本身就很熟悉，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完全代替他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他顿了顿，道，“射击是我自学的，偷偷练，没有人教。”
说完，他不由心虚地又瞄了一眼张起灵。
阿宁并没有看到他的这些小动作，只是专心在核对着他的档案，确实和他所说的经历没有半点的出入。
她把张起灵和王盟晾在了一旁，像是完全没有瞧见他们似的，专心致志地“招安”这位中共特工。
实在找不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阿宁把档案合上，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犹如雪霁云开，美好得像是电影海报上的女明星一样。
“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阿宁小姐是天子近臣，以后请你多多拂照才是。”
吴邪浅浅一笑，好像身上不曾受过半点伤一样。
门口，王盟站在张起灵的身后，偷偷看着他的脸色，尽管依然平静如常，可是常年跟着他的王盟还是隐约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寒意，他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哪股风把张副处长吹来了？会开的怎么样了？”
阿宁这时才回过身看着张起灵，慢慢踱到他身前，刚想要搭上他的肩膀，却被张起灵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审讯他是我的任务。你做了多余的事。”
张起灵淡淡地回答道，然后瞧也不瞧阿宁便径直走到了吴邪的面前。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吴邪那只血肉模糊的手。
“你废了他的手？”
张起灵语气有些不善，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阿宁。
“啊，没有没有，只是受了点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别担……心……”
阿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吴邪却抢先开口。张起灵饶有深意地淡淡看了他一眼，这让吴邪神色显得颇有些不自然，声音也跟着越来越轻。
他好像误会了。
吴邪一低头，不敢再去看张起灵。
阿宁上前拉起吴邪那只受伤的手，眼里满是心疼，脸上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冲他道，“让齐先生受苦了，不过如果齐先生肯早点配合我们，那也就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我本不想做恶人的，这白白让人心疼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张起灵，继续道，“齐先生过去是明珠暗投，如今终于想明白弃暗从明了，我们多了一位梦寐以求的好同志，我想庆祝一下，张副处长有什么好提议？”
张起灵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吴邪，盯得他有些发毛，然后才轻声道，“听他自己的。”
吴邪一怔，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那掩在细碎刘海下悠远深沉的目光让他来不及躲闪，却也舍不得移开。两人对视着，不知都想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突然，吴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抽回了自己被阿宁握着的手，低声道，“那一切都听阿宁小姐的，我服从组织安排。”
听到这话，阿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王盟都忍不住在后面忍着笑，吴邪有些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问，却见阿宁摆了摆手，只听她说，“那等你养好了伤，估摸着也快过年了，就和新年晚会一起办好了。”
吴邪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个女人明明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却还要询问别人的意见，看来这个女人的心思也不是那么难猜。
吴邪慢慢地呼出一口浊气，他看了一眼阿宁，牵了牵嘴角。
“那么，往后齐先生就拜托张副处长了，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阿宁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吴邪一惊，脱口而出道，“我说过我不想参与‘剿共’的！”
“我们中统局也不仅仅是‘剿共’。”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起灵突然意外地开了口。他朝王盟微微点了点头，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地上前把吴邪扶起，给他裹上自己的大衣，不由吴邪反对，只听张起灵继续道，“王盟，你以后跟着他。”
说着，他也不理阿宁，直接扭头就朝外面走。
吴邪还想和阿宁打一声招呼，只听门外那人冷冷地唤了一声“王盟”，王盟便浑身抖如筛，也不知之前有过什么样不愉快的经历，他生拉硬拽着吴邪就往门外走，深怕又惹张起灵不悦，于是拼命按着吴邪的脑袋，两人一起低着头跟在了张起灵的身后走出了监狱。
“副处长，我们去哪里？”
坐上车，王盟回过头问道。
坐在后排的吴邪还有些发懵，只见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住的地方吗？”
“我？没有。”吴邪顿了顿，道，“来上海执行这项任务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再活下去。”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让吴邪感觉有些不自然。他看着他时又好像并没有在看他，而是好像穿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似的。
吴邪自然心知肚明，两人并坐在后排，都不说话，这让他越来越觉得有些难受，他把脸别了过去，看着窗外，阳光已经瞧不见了，只剩那座监狱紧闭着大门，像是一张闭着的血盆大口，却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大嘴把人生吞了下去。
张起灵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阴沉的牢笼，动了动唇角，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微不可辨的轻叹。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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