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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署AU,在叶蓝到底是he还是be中徘徊犹豫了起来……



凌晨三点的苑西路安静得连猫走过的声音都听得到。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停靠在路边,熄着火,没什么特别。

没人会注意到那茶色玻璃后坐着两个人,吐着烟圈,在寒冷凌晨没有暖气的车里冻得瑟瑟发抖。

“妈的,老子真想退休了。”

“嘿,打住啊,老魏,警察说这种话很不吉利啊,说不定这就是你最后一趟任务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年轻,但那口烟嗓听得出恐怕是有十几年的烟龄了。

“呸!老子要是活不长,也会把你这个害人精拖下去。”

那人咯咯地笑了起来,气氛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之前那昏昏欲睡的感觉也一扫而空,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互喷着垃圾话,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那个年轻的叫叶修,是刑警大队的队长,另外那位叫魏琛,是他的拍档。这次抓人行动他们整个刑警队全都出动了,逮捕的对象是Q市有名的社团头目——白言飞。

白言飞手上有几家夜总会,暗里是赌场,虽然不干净,但也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

所以事实上,白言飞并不是叶修的最终目标,只是他的突破口而已。白言飞的上头还有个势力遍及Q市周边几个城市、触手甚至已经够到了B市、掌控着体系庞大的华北一带地下钱庄的韩文清。这个人叶修跟他斗了十年,几次都有绝佳的机会可以将他送入大牢,可他身边那位助理却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所有的账目合同全都做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是个学法律的,想唬弄一下都不行。

最近有风声传言韩文清意欲洗白,准备撤掉一些黑道的生意,这对他们警察而言是个拿住他把柄的好机会。

叶修是个从不打没准备的仗的人,行动前整整一个月都在布置抓捕行动。

抓捕白言飞是他们铲除以韩文清为首的涉黑性质犯罪集团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胜败就在此一举。

车上的电子时钟已经快逼近四点了,远处已经可以听到环卫车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了。

白言飞没有出现。尽管有线报说他最近会回来一趟,但无法具体到哪一天,他们只能每天都来这幢大隐隐于市的老式公房门口候着。像干白言飞这种活儿的人,不怕走夜路,反而比较不喜欢在白天那种人多眼杂的时候出没。现在天都快亮了,看来今天这个晚上又白熬了。

他们连续一周都扑空,老魏都产生情绪了,叶修心里也有些失望,但他毕竟是队长,这种时候只能顺毛。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还不晃眼,晨曦穿过云层撒向了平静的城市。

四点半,一些早餐摊已经忙碌了起来。

老魏听着那声就饿了,连忙找叶修抗议,两个肉包、一碗淋上咸卤的豆花只能算打底的,最好再来一两小笼或者虾饺,对了,还要几个茶叶蛋作零食,那味香的不得了。

叶修一脸鄙视,你怎么跟张佳乐似的爱吃茶叶蛋。

老魏急了,怎么张佳乐的茶叶蛋不能吃吗?艾玛,就是上次他引诱我吃的茶叶蛋,我现在还惦记着。

他的茶叶蛋都是用罂粟壳煮的。怕了没?叶修笑道。

魏琛竟然还信了,脸色惨白。

两人正在那儿想一会儿吃什么早餐呢,忽然“啪”地一声,一张薄薄的纸被贴到了车窗上。两人一惊,居然都没察觉有人靠近,这也太大意了,要是白言飞端着枪站在那儿,他俩可真是一语成谶了。

叶修透过茶色玻璃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交警制服的小青年正站在他们的车旁,刷刷地掏出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叶修连忙摇下车窗,那小警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车里居然还有人。只是那呛人的烟直扑面门,跟毒气似的。他咳嗽着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对眉皱着,但样子看起来还是特别的清秀。

“你这是怎么回事?咳咳。”小交警瞪着叶修,煽着鼻子前那白茫茫的烟。

叶修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魏琛反倒伸长了脖子,“我们在干正事。”

那小交警一惊,连咳嗽都忘了,看看魏琛又看看叶修,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好家伙,没想到这兄弟口味真够重的,居然还是个叔控。

“咳咳,”小交警显然第一次亲身遭遇这种情况,耳朵尖都红了,“这样不好,有碍风化,前面拐角就有家小旅馆,而且你们这车也有点太小了,动起来也不方便不是……”

叶修眨巴着眼盯着他,小交警没敢再说下去。

“小同志,你误会了,我们真的在干正事。”

小交警心中卧了个大槽,居然还强调一遍!他实在无法直视叶修和魏琛两个人,只能默默地把头扭开。这一扭就发现了问题。

“等等!你们的车牌呢!”他激动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前头,瞪着眼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凶的。

“我们这儿办正事呐,怎么可能挂车牌?”

蓝河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你车震就车震呗,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情趣就不要害羞摘了车牌啊!

“违章停车,外加不挂车牌。”他迅速重新开了一张罚单,这次直接递到了叶修的面前,脸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个星期内来交警支队把钱交了。”

叶修挑了挑眉,刚要开口,马路另一边的车门动了,车上下来两个美女,紧跟着他们整个小队除了叶修和魏琛两人,其余人全都跳下了车。

“老大,目标出现了!”

一个穿着嘻哈像个小混混似的小年轻高声一喊,蓝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刚走到拐角处的男人行为反常地返身就跑。

众人连忙追了过去。

叶修和魏琛这会儿也下了车,却还是比别人晚了一步,白言飞已经跑得没影了。看着那穿着嘻哈的小青年一边嚷嚷着冲过去,他们也就索性不去追了,叶修靠着车门,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震惊的小交警。

“你……你们是什么人?”

蓝河这会儿是彻底的混乱了,看起来怎么有点像逮捕现场啊。

“都跟你说了我们在干正事啊。”叶修夹着烟吸了一口,然后猛地把烟全喷到了蓝河的脸上。

妈的一定是故意的。蓝河咳得眼角都红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叶修从衬衣口袋里掏出警员证凑到了蓝河的眼前,“刚才不告诉你,是担心你演技不过关,行为反常,我们的目标穷凶极恶,万一露出蛛丝马迹,说不定还会连累你。”

是刑警啊。

“我在这儿都蹲了一个星期了,从没见过你啊。”

蓝河脸一红,“我昨天刚上班。”

“哟,新人啊,挺勤奋的啊,你们交警总队这么缺钱,一大早天没亮就四处贴条?还没到年关了吧。改明儿我亲自去给你们喻队交罚款去,我停了一周了,交足一周的钱,不能让你们吃亏啊。”叶修那张嘴要多毒就有多毒,可还一个脏字都不带。

远远的就看见率头冲出去的美女慢慢走回来了,叶修望了过去,那女孩耸了耸肩,看起来是让白言飞给逃了。

“啧。”

听着叶修那不满的声音,蓝河有些慌。可他心里也委屈,他这好端端地大早上爬起来工作招谁惹谁了,谁能想到就他这么鸿运当头能遇上刑警队出勤抓人啊。

“小同志,人丢了,你得赔我啊。”

“我怎么赔你啊?”蓝河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叶修看着他那张微微泛红的脸,睫毛微颤,手死死地拽着自己的本子,突然就有点心软了。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叶修如是说道。

蓝河还在那儿愣着神,叶修就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直接上楼,去白言飞那个单元看看。

破门而入的时候,还有热心的大妈探头围观,结果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男男女女立刻缩了回去,还在想隔壁的是招惹了黑道欠了高利贷了?

普通的二室一厅老式公房,布局谈不上合理,厨房连煤气都没装,看起来不像是过日子的地方。倒是挺符合线报说的,是个隐秘的藏匿地点。

“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资料账本磁盘之类的,统统带回去。”叶修叉着腰站在厅里,样子有点像土匪。

“队长,这里有个保险箱。”

乔一帆戴着手套将保险箱从柜子里搬了出来。

“包子,能搞定吗?”

那穿着嘻哈的小青年蹲着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很简单的两重数字锁,我的最高纪录是七秒!”

果然,包子开这保险箱不费吹灰之力,他还在那儿感叹自己没破纪录。可是叶修却在看清保险箱内的东西之后原本的慵懒神情一扫而空,整个人彻底变了模样,那张脸意外的严肃认真。

“你们全都撤出去,让附近居民也都撤离,打电话通知局里派拆弹组来,要张佳乐亲自来,事情大条了。”他的声音又快又急,“还有,控制机场轮渡客车铁路,一定要抓到白言飞,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整个刑警队几乎很少看见叶修这样的神情,包子伸长了脖子,往里瞅了瞅,刚才他打开保险箱门之后就被叶修给拽到了身后。

只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玻璃盒,看得见里面有各种精密的零件和电线,还有一个红色的电子计时器,这会儿归零,看起来特无辜特安稳。

可关键是那玻璃盒是无缝的。




苑西路,一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路,既不在繁华的市中心,也没有什么名人曾经居住过,可今天,它注定会成为各大媒体的焦点。

张佳乐赶到的时候,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媒体闻风而动,守在路口的安全警戒线外好奇地往里面张望着。他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朝旁边伸出了手。跟在他身后的青年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他的警员证,他也没看,目光呆滞一脸没睡醒地送到了警卫的面前。

“我就是张佳乐。”

他甚至都不需要说明自己拆弹组组长的身份。凭着他张佳乐那响彻整个警署的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在这样的场合畅通无阻。

叶修一个人叼着没点燃的烟坐在空空的房间里,看着那个玻璃盒发呆,眼皮有点沉。所有人都被他赶了出去,包括他自己刑警队的人。整幢老式公房从未像现在这样安静过,安静得令人心生畏惧。

听到脚步声,他懒懒的转过头,然后就被眼前的张佳乐惊到,吓得嘴里的烟都掉了。

“你怎么穿成这样?难道你要接替小周去出警讯?”

张佳乐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看起来起床气还没消,但身上却穿着一件特别正式的小西装,里面的深色衬衣扣子扣到了第二个,配了一根同色系深蓝色挺括的领带,亮晶晶的水晶袖扣特别的晃眼。配上他那张原本就俊秀的脸,整个人显得特别的英俊潇洒充满魅力。这简直就是要接替周泽楷成为警队之花的节奏啊。

除了那因为睡姿不佳而微微翘起的几根呆毛暴露了他原本的形象。

张佳乐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毫无意义的问题,他现在身体是来了,但灵魂还在床上,特别不想说话。他来是为了拆弹的,既然叶修要他亲自来,自然有要他来的理由,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只是故弄玄虚、大惊小怪的普通炸弹,他就把叶修给拆了。

叶修翘了翘嘴角,见他没理,忍不住继续道,“还是去相亲?”

张佳乐一顿,随之目光一沉,竟然老实地点了点头。

叶修没想到自己随便说说调侃两句,竟然还真的猜对了。这时反而有些心慌,他最怕张佳乐这种性格的人,看起来好像没事,该哭该笑,可心里真的在想什么却从来不说,全都憋在心里,自己在那里瞎琢磨。

“我今年27岁了。”那低落消沉也不过只是一瞬间,张佳乐接过身后青年递来的袖套和手套,语气平淡,“我妈每天烦我,之前我还能不理,可她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上个月生病住院,对着我一直叹气,我想,见见就见见吧,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假期好不容易才排到今天,约了午饭,我估摸着拆完弹录完笔录我也没时间回家换衣服了。”

“……”叶修咬着烟,过了半晌,“是啊,你确实是挺困难的。”

“滚滚滚!你比我还大两岁呢!老处男!”刚才还有些忧郁的气氛一扫而空,张佳乐与叶修对呛显然是精神百倍。

“呵呵,哥那是守身如玉,这年头像我这样的人不多了啊,也不知道谁会有这样的福气。”叶修感叹道。

“滚蛋吧!”

看着张佳乐带着鄙视的脸,叶修笑了笑完全没在意。

“小远,你也来看着。”张佳乐戴好手套,看了一眼一直跟着自己的青年。

“等下,”叶修这时突然伸手拦了一拦正准备上前看炸弹的张佳乐,在对方不耐烦的神情下,提醒道,“其实你打算去相亲了,我觉得可能对你而言是一桩好事,但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看到那个东西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张佳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叶修不像是在故弄玄虚。一把把他推开,快步走上前,终于看清了那个无缝玻璃盒。

张佳乐只觉得自己脚下像是生了根,有人死死地拽着他,不准他再去靠近一步,他本能地觉得那个人可能就是他自己。全身的血液像是完全凝固住了,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血液从左心房到右心房,再从右心房回到左心房,却无法被压出他的心脏。

然后,满满的,满满的,全部溢出。

“怎么样?”叶修在他身后问道,“是不是和三年前的那个炸弹很像?”

张佳乐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觉得牙齿都在打颤,哑着嗓子憋出一个音节,“是,虽然我没亲眼看到,但根据爆炸的碎片和……他的描述来看……很像。”

叶修拍了拍他的肩,“靠你了……”

“三年前我失误了。”张佳乐截断了他的话,神情黯淡,“这个炸弹我拆不了……”

叶修正色,“拆不了?你开什么玩笑?你拆不了还有谁能拆?喂喂,这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啊,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这么轻易否定自己嘛,上次你是因为电话遥控拆弹力不从心,有些什么差错也……啧,总之哥看重的人不多啊。”

张佳乐笑了笑,可是那个笑容却满是苦涩,“万一这次我又错误估算,炸弹又提前爆炸呢?”

叶修竟然低着头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张佳乐笑了,“你跟小远都撤吧,太危险了,我一个人留下。”

“这可不行,”叶修立刻反驳,“你小子那么疯,万一想不开故意引爆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炸弹要跟他一起去,我又要被老冯逼着写检查而且恐怕三千字都不够……”

张佳乐抛了个眼刀,恨不得把叶修给剐了,“我要是想死,三年前他被炸死的时候我就跟着去了。你放心,我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就不会想着寻死。快滚!你在这里影响我心情,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想为警队除害。”

“好好好,”叶修举手投降,“我立刻马上圆润的离开,不过这孩子……”

“我留下。”邹远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佳乐疲惫不堪地做了个深呼吸,也懒得和邹远再多说话,“那我们速战速决。小远,准备仪器先测量。”

叶修走到警戒线外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他终于把嘴里的烟点燃,看着那些正在安抚清梦被扰的居民们的同事。恬噪着,抱怨着,但很有生活气息。他一向看人很准,他刚刚走时,最后看了一眼张佳乐,他觉得张佳乐就很没这种生活气息。

三年前就因为他这个拆弹专家的错误估算导致炸弹提前爆炸,幸好提前清了场,但还是有人因此丢了命,死的那人还不是别人,就是当时的特警队队长孙哲平。被炸得连尸骨都没找到。这就算是两个素未平生的人,这种事也不可能轻松地放下,更何况张佳乐和孙哲平还是青梅竹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叶修甚至在那之前还听闻过一些更夸张的传闻,但不管是真是假,张佳乐的痛苦、伤心、自责和绝望都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的。

现如今,三年过去了,张佳乐还是没放下。这是叶修的直觉。但最让他诧异的是,他原本以为张佳乐在看到那个炸弹的时候会崩溃——他甚至在张佳乐来之前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的时候无比后悔自己竟然把他给叫来了——可张佳乐偏偏没有,大概这些年来压抑痛苦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就算带着那些痛苦,他也能活得很好。

烟不过抽了半根,叶修就听到背后一声惊呼,转身一看,张佳乐气冲冲地从大楼里快步走了出来,邹远跟在后面背着工具箱,手里竟然还捧着那只玻璃盒。

“叶修,你玩我!”张佳乐怒目瞪着他,“天不亮,把我叫过来折腾一塑料玩具?!”

“这不能啊!”

尽管这么说着,可还是没人敢靠近。张佳乐一把扯过邹远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玻璃盒,“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跌得粉碎。

“看清楚了,这玻璃盒和那些保险箱里的弹药就一根引线连着,把盒子拆下来只要把那根线割断就成。那些弹药我留在房里了,你自己拿去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吧。”说完,他正了正领带,用下巴看着叶修。

“啊呀,不愧是第一拆弹专家,乐哥就是专业啊,就是胆大啊。”反正没事就好,叶修不在意这些,“不过你还得跟我回趟局里,这不管还会不会炸,总要处理掉,你既然来了,就负责到底嘛。”

张佳乐对叶修的语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得无奈地跟着叶修回去善后。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不过才早上八点,张佳乐没吃早饭有点饿,可相比之下,现在他更困。看着自己这一身正装,郑重得过头了,显得有点滑稽,想着是不是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再说,然后他就在马路对面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形相当眼熟,身上穿着一件皮夹克,下身一条普通的水洗牛仔裤,就站在那里,红绿灯的旁边,看起来像是在等着绿灯过马路,可是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张佳乐的身上。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炙热了,让张佳乐注意到了,可就在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车辆从面前驶过遮挡住他视线之后,马路对面那个位置又变得空无一人了。

可是,那张带着刀疤的脸实在让他有些难以自控。他跑了过去,甚至没有在意自己是不是闯了红灯,身边暴躁的喇叭声和司机的谩骂声响成了一团,可他的世界里却是静音的。他什么也听不见,就连自己的声带振动,大喊出的“孙哲平”三个字也听不见了。




一个穿着白色蕾丝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坐在咖啡馆里,脸上画着清新淡雅的妆。她看起来气质不凡,谈吐优雅,否则也不会只是微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独自闷声狂喝橙汁的男人。

来咖啡馆却只喝橙汁,而且只给他自己点了一杯,压根没管她,坐下后只是礼貌性地打了一声招呼再无他话。尽管这个男人长得不错,工作也很体面,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她对今天的这个相亲对象有点失望。

“张先生,你不问问我在哪里上班吗?”女人柔声问道,她还是想再努力寻找一下他身上的优点。

“张先生?”

张佳乐有些愣神,他还在想刚才路口那个同孙哲平长得一样的男人,心思全不在这场相亲上。

“啊?啊,抱歉,我有点累,你喜欢什么就自己点好了,我信用卡已经放在收银处了。”张佳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现在需要彻底静下心来,根本没有什么精力去应付所谓的相亲对象。

“张先生,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没什么感觉?如果是的话,我们也就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

张佳乐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语气平淡地说道,“抱歉,浪费你时间了。其实我并没有再恋爱,甚至结婚的打算。”

女人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里那个“再”字,有点不甘地问道,“张先生还没走出上一段感情?”

张佳乐笑了,没有回答,但是眼睛却是亮亮的。

“我想,我大概还喜欢着他。”

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没几个是一点故事都没有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位置,藏着一个人或者是一段感情,也许是如白月光的初恋也许是一段求而不得的痴缠,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是和平分手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只要还活着没失忆,总能在某个特定的情景,突兀地想起那些热烈的曾经。

就算过去三年,三十年,两个人生离或是死别,分别在各自的幸福中老去,也不会丢失彼此心里的那个与自己差一点就能修成正果的人的位置。

人生有遗憾才显得那么美,想要走一回,却又不愿多走,只要一回就够了。

张佳乐看起来有些忧郁,但比刚才精神了很多,至少不再懒洋洋的了。

大概是谈到孙哲平的关系,张佳乐算是打开了一点话匣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孙哲平了,现在面对陌生人,他有点滔滔不绝,说孙哲平的好,说孙哲平的坏,就像是被蚂蚁一点点掏空的大坝,在岁月的点滴侵蚀下,所有的防备溃不成军,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那惊涛巨浪般的洪水有了倾泻的机会,压根就没想对方是否感兴趣。幸好那个女人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拂袖而去。她仔细地观察着张佳乐,发现张佳乐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没什么心眼,时间一长就把喜恶全堆在脸上,说到喜欢的话题,语速会变得有点快,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忧郁,笑起来像个小孩子,有点不成熟,但至少还算稳重。

“你们为什么分手?”她一问出这个问题就有点后悔,可张佳乐脸上的笑却只是稍微敛了敛,他早就接受孙哲平死亡的事实,即使他确实如叶修所料想的那样没有走出来,但他也不像别人想的那么脆弱。

“他三年前意外去世了。”

“对不起。”女人有些惊慌失措,张佳乐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可是他的神情到底还是黯淡了下来。

作为礼尚往来,那个女人也给他讲了一些自己之前感情的事情。平淡的交往,平淡的分手,远没有他和孙哲平那么的轰烈。他们其实也会吵架,有时还会动手打起来,但总有人会先低个头服个软,有时是孙哲平有时是张佳乐。

拿孙哲平的话来说,这要不吵不闹,也就自己和自己过了,可人有时候还会和自己过不去呢。要是让他同另一个孙哲平一块过,他宁愿天天和张佳乐吵架。

叶修那会儿笑他没出息,他也只是抖着腿扬了扬眉,回了一句,你懂什么。

一向热衷于嘲讽的叶修这下是彻底没词了,谁让他从来没谈过恋爱呢。

最后,一场相亲演变成了情史交流会,两个人反而聊了很久,张佳乐做了一回妇女之友,站在男人的角度指出了她之前的那段感情里一些问题。

临走前,她要了张佳乐的电话,看得出来她对张佳乐还是有点兴趣的,虽然他说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毕竟他想要谈恋爱的人已经没了。这不算什么卑鄙的趁虚而入,自己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了而已。

张佳乐笑了笑,给了她自己的电话,却没有要她的电话。

回到家已经快下午四点了,他一肚子的橙汁,一点煮饭的欲望也没有,困意反而愈发强烈。匆匆地洗了个澡,钻进被子里,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舒服得不得了。

身子下面那毯子还是他在的时候买的,特别的柔软,现在毛都有些秃了。

可还是很舒服啊。

张佳乐蹭了蹭,侧过身,手搭在自己的腰侧。刚洗过澡,他的手心又热又潮,而腰部偏偏是他的敏感带,张佳乐在被子里拱了拱,夹紧了两条腿,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把手伸进了内裤里揉了揉已经微微站起的分身。

张佳乐闭上眼睛,脸已经快感而有点潮红,他咬着被角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这种事每个男人都会做,没什么好羞耻的。

但羞耻的是,他的脑子里此时此刻全是孙哲平。

三年没见过的人照理说应该已经面容模糊了,可是那个人在床上操他时挥汗如雨的那张脸却像是贴满了他的大脑,清晰的连他下巴那未刮干净的青色胡茬都根根可辨。

这次意外的时间有点长,张佳乐眼角有点红,下体涨得快要爆发,他用上了拆弹时的手速,外皮都快蹭得有点痛了,烫得都有些握不住,可还是没用。他用修长的手指去揉那个头,又掐又按,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点着急,整个人都开始焦躁不安,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就摸到了自己的后方。也许是体液也许是汗,那个地方早就湿了。他深呼了一口气,直直地捅进了一个指节。干涩的甬道瞬间包裹住了指尖,阻止异物的深入。他胸膛起伏着,想起来自己其实很怕疼。

被捅开一点点的入口热的发烫,可他还是抽回了手。

随便又撸了两把,胯间那条东西还是软了下去。

他茫然地瞪着天花板,这算是要被孙哲平坑了一辈子的性福了啊。这个混蛋啊!

要不要去看会儿片?可是他对那些大胸大屁股的女人没兴趣,看GV更是想吐—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同性恋。

相比张佳乐惬意地在床上窝着,叶修这边却是忙得马不停蹄。

看起来今晚又是要通宵的节奏。

看着队里的姑娘们各个面容憔悴,哪里还看得出原本的花容月貌,叶修良心发现放他们一天的假,自己待在交警总队的办公室里继续等着消息。

事实上,他自己也快一个多星期没沾枕头了,连兜里的家钥匙也有一个月没摸过。

喻文州给他泡了一杯茶,他嫌不带劲,一会儿就得睡着,可交警总队的办公室里没有咖啡。

“你放心,只要他跑路,一定会被我们逮到的。”喻文州眯眯笑着,宽慰道。

他的茶泡得很讲究,有好几道工序,每一道都有说法,乱不得,错不得,总之叶修是无法理解这种喝茶的方式,在他的考量里,不过就是茶叶倒上开水,顶多吹一吹茶沫子。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叶修呷了一口,茶香馥郁冲淡了他口腔里原本浓重的烟味。

“有什么蹊跷?”

“一般出事的人都会想要往外跑,毕竟还待在市里早晚会被抓到,但现在平静得有点不太对,看起来不像是打算逃命的样子。今天的晚报登的轰轰烈烈,张佳乐还上了个正面大特写,老帅了,我线报说老韩那儿是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呢?”

“线报?”

“啧啧,文州别多问啊。这可是机密。”

“机密你还同我说那么多,”喻文州笑了笑,“你就是想要我帮你分析分析对吧。你老实说,我不会嘲笑你的。”

“呵呵。”

“刚才你提到的线人挺有意思的,”热茶的雾气慢慢地腾了上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你说,会不会韩老大已经有所察觉了,这次弃车保帅,想要把这个人给挖出来呢?要不要加点奶,奶茶也不错的哟。”

叶修手里端着茶杯,刚才喻文州的话让他一凛,可马上他就笑了起来,伸手把杯子递了过去,笑得高深莫测,“有意思。”




紧闭的百叶窗把室外的阳光彻底隔绝。

韩文清看着计时器在发呆,就连张新杰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你来了啊。”

张新杰点了点头,他个子挺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头发不长不短,鬓角修得非常整齐。穿着的衬衣西裤都分外贴身熨得格外服帖,脚上一双皮鞋也是一尘不染。他的模样看起来文质彬彬,夹着一个资料夹,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大公司的高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高管,就职的也确实是大公司。

“又比以前慢了不少啊。”韩文清苦笑着掂了掂手里的枪,“我以前组装一把手枪只要十八秒,现在超过半分钟。”

“很遗憾。但我觉得这是自然规律,你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张新杰说道。

韩文清把枪别回了腰间,他的惆怅很短暂,这种情绪并不适合他。他抬起头看向张新杰,“言飞怎么样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他暂时很安全。另外,刀疤出现了。在白言飞出事之后,有人在街上看到他了。永春南路和赤岭路的交叉路口,具体时间是早上八点零四分。”

韩文清奇道,“警察局门口?他想干什么?发现了他为什么没有立刻宰了他?”

张新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警察局门口杀人他们现在就不可能还这么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商量对策了。

“好吧,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半个月前我让他去了一趟K市处理缅甸那边的生意,”张新杰顿了顿,补充道,“是玉石生意。”

“不是说好了不再做云南那条线了吗?”韩文清皱着眉问。

“是不做了,但我们在那里还有些‘店’,得善后。”张新杰回答道,“但他一进了K市,就联络不上了。直到今天早上,他又出现了。”

韩文清沉默了片刻,但脸上隐约可见杀气。

“新杰,你确定内鬼就是刀疤吗?”

“不知道。”张新杰垂下眼帘,语气很平淡,但说的是真话,“我不做任何推论和假设。但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希望你看一下。”

他从手中的资料夹里抽出了一份档案。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理着很短的短发,看起来很精神,表情有些倨傲,穿着特警警服,肩章上警衔非常高。

“谁这是?”韩文清皱着眉问道。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这个人很年轻,但警衔很高,说明他很有可能是退伍后被选入特警部队的。一般拍证件照都会穿全套,但他里面并没有穿浅蓝色的制服衬衣,说明这个人的性格很不羁,不太拘小节……”

“我问你这条子是谁?!”韩文清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

张新杰没有生气,依然语气平静,“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刀疤?”

韩文清一怔,又去看那张照片,原本还未察觉,可是经张新杰这么一提醒,那张脸果然越看越像刀疤。只是刀疤脸上那条疤痕太过狰狞,像条大蜈蚣似的趴在脸上,有些看不出他原来的样貌。因为又丑又可怕,看着就令人生厌,所以韩文清此刻这才惊觉自己从未仔细看过刀疤的脸,完全回想不起他那张脸的细节。张新杰又抽了一张照片出来,这张经过技术处理后的照片上,那个特警的脸上也被加了一道刀疤,这下看起来几乎如出一辙。韩文清一拍大腿,“就是他!”

可张新杰却摇了摇头,“确实很像,但你再看这张。”

他又掏出来了一张将两人脸叠在一块处理对比后的照片,“他们的脸型不太一样。”

这么细节的问题也就只有张新杰才会在意,可是在韩文清的心里几乎已经认定,刀疤肯定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特警。

“这个条子叫什么?”

“孙哲平。”张新杰回答道,“三年前死了。”

韩文清眉头一紧,他这会儿算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新杰即使在面对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都不能肯定地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有什么办法可以搞清楚?”

“我已经在做了。”张新杰掏出了另一份档案,上面也是个警察,“张佳乐,据说与他有非比寻常的特殊关系,如果孙哲平还活着,一定会去找他。”

“男人?”韩文清挑眉。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我认为同性恋是个人问题。我对此不作任何评论。”

“好吧,不仅是个男人,而且也是个条子,你有什么办法?”

“我已经指示待在警队里的兄弟去接触张佳乐了。”

“他?”韩文清若有所思,“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做事不够狠,你们不是都说他比娘们还温柔吗?”

张新杰笑了,“只要能杀人,无论是麻绳还是尖刀,我并不在意。”

“你负责我放心。”韩文清闭上眼,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房间里很暗,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窗叶的缝隙照射进来,可是就连百叶窗外面的世界此时也已近黄昏。


叶修坐在茶餐厅的雅间内抽着烟,夹了个虾饺刚要往嘴里送,对面那人一拍桌子,气急败坏地说道,“叶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叶修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个男人带着顶帽子,围了根羊毛围巾把半边脸都遮住了,可还是挡不住他脸上那条自右眼眼角一直划下的深深的刀疤。

“你怕了?”

“放屁!”

“那不就得了。我送你进去当然会确保你的安全,他们不会那么快对你动手的。这次我也帮你都准备好了,交警总队那边打了招呼,你在云南酒驾拘留都有迹可循,没什么好怀疑的。”叶修说得胸有成竹。

那人似乎对叶修十分信任,对他的安排也没有任何疑问,他看起来终于是松了口气,可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阴郁,“那个张新杰不简单,我看我暴露是迟早的,你瞒不了他。”

叶修一摆手,“张新杰就算对你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我没想过能骗过他,能在霸图混个一年半载你已经很出色了。不过,他这个人谨慎过头,没有确切证据绝对不会动手,所以也为我们赢得了一点时间。”

那刀疤沉默了一会儿,猛吸了一口奶茶,沉声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回警队?”

“快了。”

他似乎对叶修的回答很不满,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先走了。”

“嗯。”叶修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心点,我们等你回来。”

那人似乎是露出了一丝苦笑,可叶修已经把筷子伸向了桌上的小笼包。

叶修走出茶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下班的晚高峰让街上看起来很热闹。他突然听到一边有人在争吵,扭头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警察同志,我车就在这里停了五分钟也不到,你这次就不要罚我了吧。”

“什么五分钟?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了!”

“……这位小同志,我真的只是去上个厕所,这拉不出来我也没办法的呀!两百块钱,我今天一天白做了。”

“哟,我当是谁呐,贴条小交警,我们又见面了。”叶修站在一边抱着手臂,笑得贼兮兮的,“今天又给你们喻队创收多少啦?有好处怎么也不想着哥一点?”

蓝河抖着嘴角,手指指着叶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可是良民啊,我不在这里难道在监狱里啊!倒是你,唔……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地方好像离这里有点远啊,不是一个区的,你怎么跑这里来开罚单了?”

“好啊!”那个被蓝河开了罚单的司机闻言立刻叫了起来,拽着蓝河就不撒手了,“警员证掏出来我看看!你乱开罚单我要投诉你!”

四周围观的群众也开始窃窃私语,蓝河急了,小脸涨得通红,急急地摸出警员证,“我是给同事代班!”

“代班?”叶修挑眉,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爱信不信!”蓝河哼了一声,刷刷写好罚单贴到了车窗玻璃上,然后迅速逃离现场。可没走多远就见叶修在身后远远地跟着,他当下就恼了,立定喊道,“叶队今天怎么那么清闲?不用去抓坏人吗?跟着我干什么?”

“啊呀,我也刚好走这条马路而已,谁规定了这条马路只能你走,我走不得?再说了,要不是那天某个人捣乱,我早就抓到坏人了去老冯那儿领赏了,今年的先进还是我们刑警队,某人的交警总队还是不行啊,就算交再多的罚款也改变不了什么啊,真是可怜,每天在外面风吹日晒开罚单……”叶修一边朝蓝河走去,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够了啊!”蓝河吃瘪,脸上神情格外的郁卒,可叶修话里那句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没有抓到坏人,更让他有些不安,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蓝河憋红着脸看他,心里朝他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叶修呵呵笑了起来,“说起来,你知道我名字啊?不过,那也难怪,我年年都拿勋章,整个系统没人不认识我,呵呵,太出名有时候也不好啊,分分钟被人认出来,压力太大了啊。”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蓝河心里在怒吼,忍不住就想抄起地上的板砖朝他脑袋上砸去。

“那你叫什么?”

“啊?”

“啧,心不在焉啊!我问你名字呐,你知道我名字,我不知道你名字这不公平啊。”

“我……我叫蓝河。”

“不是真名吧。”

“当然是真名!”蓝河气得跳脚。叶修突然觉得这个小交警还挺逗的。


张佳乐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自从他独自一人开始生活后便时常发生。他饿得有些难受,拉开冰箱后发现,里面只有两根黄瓜。他拍了个黄瓜,准备拌的时候发现家里连盐都没了。

张佳乐愁眉苦脸地哀嚎了一声,只能抓了抓头发,换了件衣服出门觅食。

门一打开,发现走廊里堆满了东西,他愣了楞,隔壁就有一个男人探出了头,“诶,你好你好,我是刚搬来的。”

“你……你好……”张佳乐茫然地看着那个新邻居。那人戴了一副平光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说话也慢声慢气的,感觉很和善。

“不好意思,我稍微占用一下走廊,马上就弄好了,不好意思啊。”

他一连说了两个不好意思,礼貌谦恭,张佳乐对他的印象不错。

“没关系,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要帮忙吗?”

“啊呀,那怎么好意思啊,说起来我一个人搬还真有点吃力,如果有人能帮忙就太好了。不过,我刚做了晚饭,你要一起来吃吗?先吃一点,再来搬吧。”那个男人笑道。

一听到有吃的,张佳乐的眼睛立马亮了,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一定翘得老高,还得摇一摇,可嘴上客套的话却是难免,“这还没干呢,就先吃你一顿饭……”

“啊呀,不用客气,我们以后是邻居,互帮互助!对了,我叫林敬言。”那个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我叫张佳乐。”

这会儿他也就不再客气了,顺着香气就钻进了林敬言的厨房,意外地发现那几盘菜全是他最爱吃的。

他正在那里乐不可支,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林敬言嘴角微微牵起的笑意。




在单位楼梯间里上下打量完在警服外套着白大褂的新邻居后,张佳乐一时间思维有些停滞。隔了五秒,才惊叫道,“诶诶诶诶!!老林!!你怎么在这里?”林敬言笑了笑,推了推平光眼镜,似乎并没有特别意外。

他身边的肖时钦看着咋咋呼呼的张佳乐也有些吃惊,“怎么,张队认识林教授?”

两边都有些意外,仔细询问后才知原来这林敬言是警队危险物品处理科特意请来的化学专家,刚刚从外省调过来,这周才正式上班,肖时钦作为科长正带着他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没想楼梯刚下了一层就遇到了张佳乐。

“我们的弹药专家,”肖时钦介绍起了张佳乐,“不过你们既然是邻居应该更熟悉才对。他们的爆炸品处理专队就在我们楼下。”

“久仰久仰,一直听说警队里有一个十分了得的弹药专家,没想到居然就是你。”

“老林你突然这么客气我有点不习惯。”张佳乐笑道。

“说起来,我倒有个好提议。”林敬言突然顿了顿,旋即微微一笑,“我刚搬来也没买车,上班有点不太方便,不知道能不能搭张队的车?如果张队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搭伙。”

这简直正中下怀啊!

别看张佳乐走出去人模狗样的,但事实上他的单身汉生活质量一直都特别糟糕。作为一个吃货却没有相应的厨艺技能,这让他时常感到特别痛苦。加上平时因为工作的关系,饮食很不规律,饿了就吃不饿就不吃,另外挑食偏食也很严重,喜欢吃的狂吃不爱吃的碰都不碰,有时拿饮料当水拿薯片当饭,没人约束之后,这种事他常干。

自从林敬言搬到他家隔壁之后,偶尔去蹭了两顿饭,吃货张佳乐就有些心神动荡了,只是他脸皮太薄,想等再熟稔一点之后就提出去林敬言家搭伙。钱不是问题,他看重的是林敬言满点的厨艺技能。

没想到现在林敬言竟然自己主动提出来,对于这种天上突然掉馅饼还刚好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好事,张佳乐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两人越来越熟络,上班下班同出同进,平时吃饭也凑一块,关系好得不得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早就认识。张佳乐虽然看起来挺忧郁,但是他人并不算特别内向,以前是个特别能来事的主,像朵太阳花,给点阳光就能开得特别的灿烂,现在成熟稳重多了,但相比林敬言内敛的性格,还是显得有些神神叨叨的。对于这些林敬言似乎并不反感,脾气好得像只兔子。

不过,有一点始终让林敬言有些无法理解——张佳乐对于茶叶蛋有着近乎疯狂的热爱。

他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总要特意绕路拐到警署附近一家卤味店去买两个茶叶蛋,就算是迟到也一定要去,据他说,这是他吃遍Q市吃过的最好吃的茶叶蛋,哪儿都比不了。

可最近一连几天,他总是晚来一步,一锅茶叶蛋全部被买走一个都不剩。吃不到还不算太糟糕,可是一心想要请林敬言尝尝证明自己的评价并不夸张的张佳乐却觉得特别的不痛快。

他这天特意嘱咐林敬言早起,奈何早高峰太过凶残,等张佳乐冲进小店的时候也只不过比平时早到了十来分钟。但这次,他看见了那个同他争夺茶叶蛋的人。

张佳乐大喊着“先卖我两个”的时候,老板已经笑眯眯地伸手接过那张五十元的钞票。

张佳乐盯着那锅茶叶蛋眼睛里像是在喷火——老子快一个星期没吃到了,这种痛苦你们这些凡人是不会懂的。

凡人老板看了看张佳乐,又看了看那个先来的年轻人,一脸为难。

“没关系,你拿两个好了。钱也不用给我了,本来我也是帮同事们买早点的,你看我这里还有一大袋包子呢,不差这两个茶叶蛋的。”那个年轻人声音清亮,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交警制服,微微笑着夹了两个茶叶蛋放进袋子里递给了张佳乐。

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大战三百回合的张佳乐这会儿却突然蔫了,那“横刀夺爱”的小交警语气温柔,似乎一点也没介意。

张佳乐吃软不吃硬,耳根软心肠更软。

他耳朵一红,含糊地道了个歉就往门外走,蓝河急忙催着老板快点装好茶叶蛋,快走了几步,在门口追上了张佳乐,把茶叶蛋塞进了他的怀里,“真的不用客气,总是害别人买不到我也很不好意思,明天起我就少买几个好了。”

“张佳乐,今天买到了吗?”车里的林敬言摇下了车窗,却先看见了张佳乐身边的蓝河,微微眯起了眼。

张佳乐苦笑一声,转过头对蓝河道了一声谢,朝林敬言晃了晃袋子。

“对了,你在哪个点执勤?我开车送你去。”张佳乐对蓝河说道。

“啊,我不执勤,我在交警总队坐科室了。”

“顺路,交警总队在我们大楼对面,上车吧。”

也不等蓝河拒绝,张佳乐就拉着他上车了。

蓝河上车后和林敬言打了个照面,两人寒暄了一番,林敬言似乎对蓝河很有兴趣,一向话不多的人居然和蓝河聊了起来,张佳乐坐在那儿专心开车也没怎么听,就觉得蓝河笑盈盈的模样挺讨喜。

拐了两个弯,过了三个红绿灯,车先停在了交警大队的门口。

看着蓝河渐渐走远的背影,“这孩子挺自来熟的。性格也不内向,和你都能聊上几句,我听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张佳乐笑了笑,“还给同事带早餐,看来人缘也不错啊。”

林敬言咬了一口茶叶蛋,随口答道,“是啊,特别讨人喜欢,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张佳乐专注开车的侧脸,小声地自言自语,“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啊。”

蓝河没坐电梯,走的是安全通道,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格外耳熟的声音带着丝轻佻在空荡荡的楼梯口回荡,“哟嗬,怎么又碰到你了,贴条小交警?”

蓝河脸一白,脑子里瞬间蹦出一张脸,抬头一看,果然见叶修正靠着楼梯扶手抽烟,脚边一地的烟头。蓝河抖着嘴角提醒道,“我们这儿禁烟的。”

“所以我躲到安全通道来抽嘛,这也会被你抓到,蓝河你真是太厉害了。”

“叶队真闲,跑来交警大队抽烟。”

“嗯,是啊,总在刑警队抽,被她们赶出来了,说我逼她们抽二手烟,所以过来污染一下你们的空气。”叶修笑着,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

要脸不!?太没公德心了吧!

蓝河在心里愤怒地朝他比了两个中指,打算不理他,“蹭蹭蹭”地爬上楼梯,刚从他身边绕过,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啧,我说怎么就闻着那么香啊,茶叶蛋啊这是,呵,还有白菜猪肉大包子,你怎么知道我特爱吃这个?”

“等等!这是给同事们买的,没多买!”蓝河两手都拎着袋子没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修摸走了两个肉包和一个茶叶蛋。

“我难道不是你同事?”叶修厚颜无耻地说道,“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刑警队发展?虽然危险了一点,但更有意义啊,比你每天贴条有意思多了,我们队里正缺人投喂,你来了那帮家伙一定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不用了!在这里也一样是为人民服务!”蓝河咬牙切齿。他不敢多待,生怕叶修一会儿想起来又来多摸几个,说要给他刑警队的人带,那他今天就全白买了。

叶修呵呵笑了两声,摁灭了烟头,随着蓝河一同回了办公区域。

他自然是来找喻文州的,只是喻文州还没来,他来得早等了一会儿就有点犯烟瘾,所以就寻了个地方抽了两根烟,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蓝河。

他这会儿终于是仔细打量起了走在自己前头像避瘟神似的蓝河了。身姿挺拔,模样俊朗,穿着一身制服看起来精神奕奕的。都说交警算是和普通人打交道最多的警察了,每天大街小巷都能看见,是警队对外的窗口,选的人都是有模有样又有气质,代表着警队的形象,和他们刑警队的人刚好是两个极端。他们毕竟时常便衣更方便一些,容貌也力求平凡,不容易被人记住最好。现在看来,还真是诚不欺我。

蓝河拐进了办公室,里面立刻热闹了起来,围成了一圈,纷纷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把他围在了中间。

看起来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啊。叶修翘了翘嘴角,多看了一眼,便径直朝尽头的队长办公室走去。

安全通道一般都没有什么人走动,尤其是七八楼以上这种楼层。但蓝河还是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人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等了十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

蓝河立刻喜上眉梢,“小卢,是我。”

“蓝哥哥!”卢瀚文听出了蓝河的声音也特别的高兴,可小孩子脾气一秒就变了,闷闷地说道,“你怎么都不来医院看我?孤儿院的老师也说你好久没去了。”

“想我了?”蓝河低声笑道,“抱歉抱歉,哥哥最近太忙了,你乖乖的听老师的话,下次去,我带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啊?”小卢有些兴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所以啊,你要乖乖地配合医生,别又闹脾气,听到没有?”蓝河哄道。

“我很乖啊,现在头发掉光了我也没再哭了……”

蓝河一听,心里立刻一揪,可那也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的语气听起来依然轻快,“头发嘛,掉了还会再长的呀,你看电影里那些厉害的叔叔都是光头。”

“蓝哥哥也很厉害但蓝哥哥怎么不是光头?”

“因为我还不是最厉害的呀。”蓝河对于哄小孩其实很有心得,可是今天他却不能多说,只能稍微再嘱咐了几句,发誓保证一有空就会立刻去医院看卢瀚文,那小孩才恋恋不舍地把电话挂断。

蓝河手里握着热得发烫的手机,靠在冰凉的墙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闭上眼,似乎还能嗅到空气里淡淡的烟味。他有些嫌恶地扇了扇,想要驱赶那些味道,那些叶修带来的让他不安的味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崭新的电话卡,他今天早上买早饭之前路过报摊刚买的。换上新的电话卡,拨号,电话接通。

此刻的蓝河面无表情,丝毫不见方才同孩子讲话时的温柔缱绻,只听他好听的嗓音在空旷的安全通道内轻轻的回响。

“查一下林敬言,他似乎在接触张佳乐。”

他低着头,皱眉看着叶修留在地上的烟头。挂了电话后把那张手机卡拿了出来,同那堆烟头扔在了一起,然后用从卫生间拿来的扫帚簸箕一同清理干净。

tbc
Saturday, March 15, 2014 15:27:19 PM 【全职高手】叶蓝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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