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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尾声了~
5.10 已修
五十一

张佳乐饥肠辘辘地赶到基地时,雨已经快停了。他在紧闭的大门前将车停下,霸图基地内一片漆黑,连一点灯火都看不见。

那扇大门上挂着熟悉的霸图标志,依然清晰可辨,摸上去还带着雨水冰凉的温度。雨水混合着融化了的雪水使得脚下的土壤变得极为湿润,几乎一踩整只脚就能陷进去,使得张佳乐的步伐变得没有那么轻松。远处长明的指挥塔不再发出明亮的探照光,就连宿舍区域也是一片静阙无声,仿佛一个空旷无人的停车场,唯一的声音只有隐隐约约呼啸穿梭的山风。

张佳乐抹了一把脸,又钻进车里,先将喝光了的矿泉水瓶丢了出来,然后掀起底座,从暗箱里翻出了一把长杆MT440散弹枪,掏出一条子弹背在身上。这种枪看上去十分巨大,体型和火箭筒差不多,但所用特殊钢材使得它的质量十分轻盈,一个成年男性可以非常轻松地扛起。而且因为这种枪一次能打出三十二枚散弹,所以在面对多人时,十分有利,在进攻阵地时备受推崇。

他从腰包里摸出了一个微型炸弹,贴在了一旁的门禁警报器上,设定好时间,在他退回车旁不到三秒的时间内炸弹就精准地炸开,连一丝声响都来不及发出。他一边笃定地走上前,一边将枪上膛,一通扫射之后,两扇大门轰然倒塌,他头也不会地走了进去。

步入其中,才能更深刻地感觉寂静之下的诡谲气氛。远处指挥塔彻底融在漆黑的浓夜之中,原本灯火通明的景象已彻底不见,只能依稀分辨出一个大致的焦黑轮廓;操场上依旧还歪歪斜斜地停着那架蓝雨的飞艇,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只是其中的飞蛾早已不知所踪,徒留下一只干瘪空壳;从雪山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古怪的气味在鼻尖流连,像是混合着焦臭和腐烂的恶心味道,让张佳乐的喉头感到十分不适。

他带着枪朝宿舍走去,大门一反常态地大敞着,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那条以往十分熟悉的走廊此刻被黑暗笼罩着,弥漫着不祥和诡异,入口犹如一张血盆大口,等待他走进其中,然后彻底吞噬掉。张佳乐轻咳了一声,声控灯没有任何亮起的迹象,他稳了稳手中的枪,戴上了夜视镜,缓缓地走了进去。

张佳乐先是检查了电路,外观完好没有任何遭到损坏的迹象,可是就连应急灯都无法亮起,恐怕整个基地都已经停止了供电。他推开一些房间,借着夜视镜能清晰地看清房间内的状态——井然有序不见一丝凌乱,但依然能感觉出人走得都十分匆忙以至于大部分的物品都没有被带走。他压下心中的疑问,一路继续朝前走,直到尽头也不见一人,整座宿舍百来号人仿佛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毫无半点生气,除了他们留下的那些摆放整齐的物品还昭示着这里在半天前还住满了人。

他停在走廊的拐角,想要上楼去自己的房间看看,手搭上扶梯,却意外地摸得一手湿漉漉。他没上楼,站在那里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墙壁、地砖、扶手全都显得格外潮湿,仿佛刚经历过南方的梅雨季。他心中更加疑惑,霸图基地地处北寒之地,除了今年格外炎热之外,正常情况下常年干燥寒冷,何时这样潮湿过?难不成是房子漏水,刚才那场暴雨有雨水渗了进来?他抬起头,可即使戴着夜视镜,也不可能像是在白天看得那么清晰,他无法确认具体情况,暂时无法下结论,可心里却已打上了一个结。

他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上楼,而是反身走出了宿舍楼,穿过操场朝指挥塔走去。

走在室外没有了方才那股压抑的感觉,让张佳乐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服了许多,可雨停了之后,气温立刻迅速地回升,他不过是走了几百米的距离,就已觉得又闷又热。空气变得愈来愈粘腻,蕴含着沉重水汽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来的不再是凉爽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那些破碎的水泥钢筋中,可能是指挥塔发生火灾被破坏的那一部分,也有可能是蓝雨飞艇停靠不稳造成撞击时的损坏。他来不及细究,看着四周凌乱的草木,他有理由相信,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做清理。

张佳乐没有进入到指挥塔,因为它看起来已经被彻底焚毁了。难道说在他们控制火势、扑灭大火之后,这座塔又再次遭逢不测?他抬起头看着外墙被严重熏黑几乎看不见原来颜色的指挥塔心里暗暗吃惊。不过,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霸图基地会没有信号,甚至连电力都中断的原因。指挥塔塔顶的能量采集仪器估计早已在火灾中被焚毁,失去能源即使有再精密的器械也无法运作,上到卫星终端下到台灯灯泡,全都成了摆设。

他绕着指挥塔走了一圈,发现事实可能比他所想象得更为复杂。现场并没有多少救火的痕迹,是张新杰看到大火无力回天索性放弃了,还是在他们离开后大火再次燃起?张佳乐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亟待解答,这让他的情绪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而更躁动的是他的胃。一整天下来他只喝了一瓶矿泉水,胃正一阵一阵地抽搐。开车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这会儿他不仅困,还有些脚步发虚。张佳乐舔了舔嘴唇,溜进了食堂的厨房,结果没有发现半点的烟火气,恐怕他们压根就没开灶做饭。他心里犯着嘀咕,幸好在冰箱里找到了一些食物。他摸出两只西红柿,依稀记得是两天前山下送来的,也不管干不干净,新不新鲜,直接塞进嘴里就啃,可吃到胃里勉强填了填肚子却又不觉得有舒服一些,反而更饿了。

张佳乐此刻急需热量,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点肉干,最终只得无奈放弃。除了一些蔬果之类,他没有再找到别的食物,转念一想顿时明了,张新杰撤离时肯定是带走了绝大部分的食物,而丢弃了那些容易腐烂不易保存的蔬果。

当他填饱肚子踏出食堂,发现风吹动了遮住月亮的云彩,月亮终于露出了脸,将建在雪山脚下此刻静谧无人的部队基地涂上了一层暖色。自他来到这里之后,他就十分喜欢这里的夜晚。因为海拔高,感觉离天空很近,天空显得格外干净透彻,月亮也格外得大,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而那些点缀在夜幕上的星星更像是节日里放上去的礼花。可今晚,张佳乐却没有半点心思平静地欣赏这月色,相反,他心乱如麻。

他从来没有试过独自一人站在这个地方,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尽是一片荒凉。他终是想起自己站着的地方是远离尘嚣的偏远哨卡,对外界的反应再迟钝也无法逃脱共同的命运。他踩碎一地月光,背后是一座焦黑阴森的高塔,从不会熄灭的灯火原是坚守在尘世之外的最后一颗亮星但此刻也已被无尽的黑夜所吞噬。

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张佳乐原本以为自己绝不可能会离开百花,他从入训练营起就一直将百花当作是自己的归宿,更何况那里还有孙哲平。然而事情的发展从不会如人所愿,现在他又一次独身一人,再一次面对选择,但现在张佳乐的心境却已大不相同了。

他对霸图到底怀着何种感情?普通的雇佣关系,还是一根濒死的救命稻草?他不否认他对霸图有归属感,但也无法否认,这不可能超越他对百花的感情,即使他留在百花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充满了压抑、挣扎与痛苦。

张新杰的那条留言,也在不经意间将选择的权利重新放回了他的手中。


五十二

张佳乐到霸图来的第一天,因为高原反应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并且错过了第二天为他举行的欢迎会。对关于自己的流言可能早已在自己到来之前就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在私下急剧传播这件事他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想不到的是,当他还来不及休整好就迫不及待地同大家见面时,得到的竟全是一模一样的沉默和冷淡。

人人都认为他的性格不适合沉稳的霸图,谨慎地将带着深深百花烙印的他划分在圈子的外头。

更何况,在已经失去了孙哲平之后的百花早已以他马首是瞻的情况下,他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决定离去,导致因为彻底没有了统帅,而在之后的行动任务中伤亡惨重,直到联盟军团紧急指派了新的指挥官情况才得以好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在军团中迅速传遍,在此之下张佳乐个人的想法和情绪早已变得无足轻重,他也因此背上了只谋个人前程将培育自己的部队无情抛弃的骂名。

特殊部队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对队伍对集体有足够的忠诚,从入训练营起,心里就只有唯一准则——我要和兄弟们同生共死,谁若半途而废谁就是逃兵,谁就是叛徒。

张佳乐站在夜幕之下的荒凉基地里无声地笑了笑,重新扛起枪,将那些全都留在身后,就像他永远不会去考虑张新杰为什么会将所有的食物都带走。

车子的燃料还十分充足,张佳乐坐在里头没开灯,放下了驾驶位旁的车窗,让还带着雨后湿润气息的夜风灌了进来。他并不打算留在这里过夜,因为如果不及早追上张新杰他们,在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的情况下他就只剩下下山一条路了。可就算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也不打算急于一时,此时此刻他更需要的是一支烟的时间来享受这短暂的宁静。

放眼望去,靠近大门的旗杆上还挂着他这三年来每日都会行注目礼的旗帜,而此刻霸图红底黑字的旗帜彻底融入在黑夜的背景中,无从分辨,只有风吹动时的猎猎作响还提示着它的存在;指挥塔四周围着的那圈花坛早已因突如其来的灾难变得凌乱不堪,就连那些低矮粗壮的灌木皆已披靡,不知他曾经于此发现的那一朵浅色小花是不是还安然盛开;操场上曾留有他裹着厚重的大衣看星空的身影,偶尔林敬言会陪他坐一会,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孤独的夜里思念如潮般疯涨,而如今那里已经被一架庞然大物所占据。他凝望着那处已显出荒凉颓废姿态的土地静静沉思,在不知不觉中,原来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留下了那么多的回忆。

现在就这样不近不远地看着它,觉得似乎也没有刚来那会儿的冷硬严酷了,那被冰冷坚硬的黑色钢铁外壳下也是可以产生温柔的情感。

他打开夜行的车灯,那两道白光穿破黑暗,照亮了前方道阻且长的路,直至遥遥不知归路的远方。

安文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他睁开眼努力地聚焦头顶的那盏小灯,有三十秒左右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那种沉闷的钝痛像是要将他整个脑壳慢慢劈开一样,令他下意识地捂着头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醒了?”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安文逸下意识地朝着那方向望了过去,顿时一怔,只见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人几个小时前还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韩文清的精神看起来还不算十分萎靡,但脸色却不大好。比他更不好的,是坐在那儿还不时向安文逸递眼色的魏琛。

“你们是谁?”还没等安文逸有所反应,韩文清就急不可耐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他看起来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为什么我在这里?”

“您不记得了吗?”安文逸放下抱着脑袋的手,那记拳着实令他吃尽了苦头,疼到了现在,可他还是强忍着,回答了韩文清,“您还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吗?”

韩文清微微蹙起了眉,显然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魏琛忍了许久,见状终于嚷道:“清清啊,你比叶不修还要没良心啊,一个两个把我给忘了呢?忘了也就算了,为什么我说的你偏不相信呢?我说得都口渴了,快去倒杯茶给我。”

安文逸浑身一颤,只见韩文清一脸阴沉地转向了魏琛,那对眉拧得更紧了,显然对那个称呼感到十分恶寒,他盯着魏琛,道:“我记得你,以前是蓝雨的。是个油嘴滑舌的,就是记得,所以不能相信你。这么多年没音信,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蓝雨还有你的位置吗?”

魏琛闻言脸上旋即笑开了,眼角露出一点笑纹,虽然韩文清的话不怎么动听,但是他却暗地里松了口气。韩文清自从醒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更没表露过同他是老相识的意思,却将他限制在了房间里,魏琛自然有些忐忑,霸图的事情他知道得并不是很清楚,若是韩文清问起他几乎无法交代,岂不是要惹人怀疑?他这会儿终于放下心来,也没心没肺地开起了玩笑:“老夫现在另有高就,蓝雨什么的就让他们年轻人去折腾吧。”

韩文清冷哼了一声,脸色稍缓,但语气却依旧不善,“你还没回答我,你来干什么?”他转过身看着安文逸,问道,“你们又是谁?”

魏琛睇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个脸黑却十分讲旧情的人,既然已经认出了人,断然不会再对自己怎么样,便有恃无恐起来。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揩了揩眼角,刚才一直紧张着,这会儿一放松,烟瘾立刻就上来了,他眯了眯眼,慢悠悠地说道:“那是张新杰的徒弟,这些日子可都是他在照看你,人忙前忙后的,生怕你这一觉就醒不来了,你瞧瞧你那是什么态度。至于老夫嘛,那可是你们霸图的张佳乐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请来的……”

“张佳乐现在在哪里?”韩文清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韩指挥官请您稍安勿躁,”安文逸插嘴道,“我确实是兴欣的军医,这次是跟着叶司令造访霸图部队的,我身上还带着证件,你若不信,我可以拿给你看。魏前辈也确实是张佳乐副官请来的佣兵队成员……”

韩文清细细打量了一番安文逸,他确实知道张新杰来霸图之前在中央医学院教书,但他从来不多提自己过去的工作,韩文清自然也不会主动问起。他拿捏着安文逸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可事实上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但在他心里那杆天枰却难免已经有了些倾斜。

“张佳乐请佣兵队干吗?”

“他说要带我们进雪山,至于为什么,老夫就不知道了。”魏琛难得老实地回答道。

韩文清略略一想,有了提示之后,那些因为昏睡而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了起来。他立刻记起自己和张新杰被困雪山中将近一个月,他也可以想象以张佳乐那个沉不下气来又总爱胡思乱想的性格铁定要坐不住,肯定以为他们遭逢不测了——事实上,他们确实遭遇了点意外,以至于他和张新杰能活着走出来便已是万幸,可这不妨碍韩文清这会儿发脾气。

“简直是胡闹。”韩文清低声骂了一句,安文逸立刻噤声,他早就听闻这位霸图指挥官十分严厉,气势凌人,如今看来确实有十足的压迫感。

“张佳乐这是在胡闹!”韩文清紧紧抿着唇,“他不知雪山里是什么,就这样冒险带些资质良莠不齐的佣兵进去是嫌命太长了吗?他做事还像年轻人一样毛毛躁躁,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就随便乱来!”

魏琛一肚子嘀咕,可他看了看韩文清的脸色,还是没敢说出口。

“就算是为了钱的亡命之徒,也不应该是可以随便牺牲的角色。”这些字像是从韩文清的嗓子里挤出来似的,带着不知何来的怒火,他垂着头,攥紧了拳头,似是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令一旁安文逸和魏琛完全怔住了。


五十三

韩文清目前的身体状况很难负担任何强烈的情绪,他昏睡了大半个月,每天靠营养素维持生命,这让他整个人因此迅速地清瘦了下来,短时间内痛惜担心又气愤的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很快就消耗掉了他刚刚才恢复过来的精力,致使他疲惫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文逸尝试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可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那一拳的后遗症不知有多厉害,他忍不住在心里怒骂那个打晕他的小佣兵,回想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居然还是腼腆无害便是一阵唏嘘,只怪自己识人不明,对他竟然毫无防备,却没料到别人下手竟是这么毫不留情。他余光瞥见韩文清流着虚汗的侧脸,猛地记起了事情发生在他的房间门口,显然乔一帆弄晕自己是冲着韩文清来的,可韩文清当时还在昏睡中,根本不可能看见,但他还是不死心,问道:“那个乔一帆打晕我之后有没有做过什么?”

“谁是乔一帆?”韩文清问道。

果然。安文逸心一凉。他欲形容一下乔一帆的长相,可临到眼前回想起来才暗暗心惊,自己竟对那人没有太多的印象。他看向魏琛,想要向他求助,没想到就连同是佣兵队的魏琛也跟着皱起了眉,形容起乔一帆时语焉不详。

“实在对那个小鬼没什么印象,他不爱说话,长得也不扎眼,往人堆里一站,压根就看不见他。”魏琛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不过大概就这么高,年纪跟小大夫差不多大,讲话轻声细气的,噢有了,有个重大的特征!”见安文逸紧张地看向他,就连韩文清也望了过去,魏琛“嘿嘿”一笑,“他还穿着我们佣兵队的制服。”

“没见过。”韩文清笃定道,“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你倒在了门口,走出去之后看到了魏琛睡在了廊梯下,除此以外并没有第三人。”

魏琛活动了一下脖子,道:“怪不得我腰酸背痛的……诶,等等,我怎么会睡在那种地方?”

韩文清黑着脸道:“我怎么知道。”

“看来,他是早有准备了。”安文逸有些心神不宁,“应该是给魏前辈下了药,你有吃过他什么东西吗?”

魏琛一拍大腿:“太多了。对了,今天早上我才从他那里没收了一包牛奶夹心饼干,你说是不是他故意放那儿让我瞧见的?”

“……”安文逸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应该还不至于。”

安文逸摸了摸鼻梁,那里没有戴惯了的眼镜让他有些不自在,看不清让他更加感觉不安,他一边用手摩挲着床单,一边说道:“但他要给你下药确实很容易。”

魏琛摸了摸胸口,看上去像是劫后余生的心悸,可语气却没有半点后怕:“那我可真是命大,幸好那小子有点良心,只是给我下了安眠药,没有想要弄死我。”

“你怎么知道是安眠药?”

魏琛一时语塞,接着生硬地补充道,“我猜的。”他看了一眼韩文清的脸色更黑了一些,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强调了一句,“真是我猜的。”

安文逸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韩文清不愿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他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魏琛的话变成一阵嗡鸣在那里回响,他抬起手揉着太阳穴,努力地想要忽略疼痛,另一只手则停止了摩挲下意识地揪紧了床单。头疼似乎并没有持续太久,也不知是不是他已经熟悉了这种痛感。

“我的眼镜……”他低声喃喃道。

韩文清听到了,将他收在桌子上的眼镜递给了安文逸,他轻声道谢,拿起来的时候发现镜框内侧多了一条显眼的裂纹,镜架的一只脚则扭曲成了怪异的角度。可安文逸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迫不及待地戴上了眼镜,虽然依然不太舒服,但好歹眼前那层迷蒙的感觉终于消失,这让他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韩指挥官,能再帮忙拿一下那支电子血压计吗?就在桌上。”安文逸指了指位置,“我想帮你检查一下。”

韩文清没有动,反而看着他说道,“不用了。”他攥起拳头挥了挥,“我很好,大概是睡得太久了所以才会有些精神不济。至于你们提到的那个人,不管他是从这里拿走了什么,或者放了什么,又有什么目的都不是现在应该纠结的,我想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快点离开这里才对。”

“是应该快点离开这里,”安文逸道,“但在这之前,我必须给你做检查。”

他语气淡淡的,却意外地固执,惹得韩文清脸上有些不耐。

“我是一个医生,我要对你的身体状况负责,这是我对老师的承诺更是我身为这个职业必须守的本分。如果今天老师在这里的话,也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安文逸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他看着韩文清,似乎不再畏惧对方的气势,不肯做半步的退让。

韩文清蹙起了眉,安文逸的话很难让他不想起自己的秘书长,他犹豫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找到了血压计将它交给了安文逸。

安文逸帮他绑袖带的手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坚持要自己做完。在等待测试结果的时候,韩文清低下头看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说道:“你自己看上去比我还要糟糕一些。”

安文逸苦笑了一下:“希望我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会的。”韩文清感受着手肘处袖带的收紧和放松,随口道,“他的手法很专业,没有攻击你的要害,若是想要置你于死地,你现在估计身体都凉透了。他的目的应该只是让你晕过去而已,按正常的情况看,一般人应该会晕得更久一些,你提前醒了,所以现在头晕也是正常的现象。”

魏琛在一旁道:“那这么说小安还要感谢他了?”

安文逸远远地望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冷笑话。他凑近了眯着眼读血压计上的数字,韩文清索性自己拿了过去,把数值报给他听。

“这么低。”他有些惊讶,“再测一次吧。”

他抓着韩文清的右手准备再往上套袖带,结果却听到了韩文清忍痛的吸气声。他忙停下了动作,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只手有些酸痛。”

安文逸捋上他的袖子,抬起那只手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手肘内侧有一大块青紫,还有一个略略有些红肿凸起的针孔,就连韩文清自己见了都皱起了眉头。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拿走什么了。”

“他抽了我的血。”

“很显然不是吗?”安文逸指了指那块淤青,“这应该是抽完血后没有及时按压止血造成的。”他停顿了一秒,摇了摇头,“太不专业也太随便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针管,针头有没有消过毒。”

他越想越觉得难以忍受,韩文清反倒是不太在意。

“那小子要你的血干什么?做成生化武器吗?”魏琛一惊一乍道。

“什么生化武器?”韩文清反问道。

魏琛一愣:“不是说,你中了那什么劳什子病毒了吗?”

“谁说的?”韩文清没问魏琛所指的是什么病毒,显然他已经知道他所说的那是什么了。不需要揣测他是如何得知,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很清楚潘多拉病毒的情况。

“没有什么好过多琢磨的。”韩文清说道,“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五十四

韩文清的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可安文逸却是在后来才慢慢回想起来,他曾经听过孙哲平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作为一个日常工作就是与生死打交道的人,安文逸早已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对待死亡时所展现的反应,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有醉生梦死的,也有抓紧时间积极活下去的,可是他依然惊诧于孙哲平对死亡的态度。他像是一个骄傲的国王,任何事物都不可能让他低头或者后退,就连死亡也不可以。如果一个人战败、带的人都有去无回、自己则被安上罪名、逃亡他国、失去身份,只能在灯红酒绿的陌生世界中等待机会重返故土,若是这些挫折和打击都还不算什么,那么他该如何面对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生命。如果在真相大白之前,他就孤独地死在了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知道他的故事,他心里想念着的那个人也许在他闭上眼的那个瞬间正在参加某个军事高层的聚会,面对红酒美食灯光璀璨,与他喜欢或讨厌的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对此却一无所知。又或者,张佳乐早已忘记了他,连他的脸都记不清。

安文逸觉得自己绝不会那么平静地接受,像他那样毫不在意满不在乎。

韩文清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霸图上,相比自身可能出现的问题,他更担心的是霸图那百来号人的情况。安文逸简单明了地说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他来之前佣兵队的事情则由魏琛做了些简单的补充。

“孙哲平……”韩文清沉默了片刻,“他竟然还活着。他和张佳乐见面了?”

“岂止是见面,”魏琛一拍大腿,“老韩我跟你说,你们霸图访客宿舍的门禁真是太不严了,晚上随随便便人来人往的,这样太不安全了,你们这种纪律部队不是一直在安全上要争先进吗?”

韩文清挑眉:“这话你为何不在当时向你们孙队长当面提出?”

“他在乎纪律两个字?”

“你也知道。”韩文清看了他一眼,“孙哲平的性格以前在军团里就是出了名的难搞,但他是个讲究的人,否则不会让他做百花的指挥官一做就是这么多年……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安文逸摇了摇头,将乔一帆打晕他之前所说孙哲平再次失踪的事情告诉了韩文清,“我猜想他应该回霸图基地了吧。”

“我想也是。”韩文清站了起来,对魏琛说道,“你去弄点吃的,我们吃完赶紧上路。”

“外头天都黑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天大的事为什么不等天亮再说?”魏琛叫嚷道,“而且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韩文清只回答了他前面那一问。

安文逸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他却只是沉默地摇头。

“你这样什么也不说真的让我们很为难,”魏琛翘起了二郎腿,坐在那儿压根就没挪屁股的打算,显然对于刚才韩文清的吩咐置若罔闻,“让老夫来猜猜,你这么急匆匆的,是不是也想要跟着回去?老实跟你说,这趟我算是走到底了,再让我回头走,那是不可能的。”

“我也没打算带上你。”

魏琛啐了一口:“你他娘的还真打算再回去?”

“我不同意。”安文逸直接反对道。

“这回你说了不算。”韩文清道。

“这样我没法向老师交代……”

“不需要你交代,”韩文清打断了他的话,“我自然会向新杰解释。”

安文逸还要再开口,却见韩文清一摆手,“你不会明白,对一个指挥官而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冲在前头,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感受。他们每一个人的命都是我的命,我还没到必须退下来的程度,这样的责任不需要别人分担。新杰已经替我做的够多的了,他的好意我会当面致谢,但我此时并不需要。更何况,你提到已经无法搜索到霸图基地的信号,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来得还要快。”

“你是指……”

韩文清凝视着窗外那片墨色,仿佛那是阳光无法驱散的阴霾:“我们从去年冬天就发现地球的能量过载。一个显著的影响就是每一年的气温都在升高,尤其是今年开年之后很多地方就没了降水,太阳黑子活动频繁,入夏之后这种趋势愈发明显。”

“王杰希的预言……”安文逸喃喃地说道。

“不仅仅是极端气温时常出现,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雪山冰川有在融化的迹象。”

“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融化了。”

韩文清点头:“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但我们其实在去年冬天就已经秘密进入过雪山了,霸图早年在雪山的深处另建了一处基地,这次去的时候发现已经完全被淹没了。”

“你是说……”

“如果雪山融化,黑水湖的水从山上冲下来的话,不仅霸图基地,就连一些山下的小镇也难以幸免。”韩文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听的另外两人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假设,面如死灰,“不仅如此,我们还在混合了融化的雪水的土壤层中发现了一种巨型病毒,新杰做了基础测试,但无法确定到底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病毒还是现有病毒的变种。他猜测可能就是潘多拉病毒。”

安文逸立即追问道:“那么你们有没有带出来?”

韩文清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为什么?!”安文逸显得有些激动,“如果研究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破解它了,到时候它就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致命病菌,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也没有人会再因此丧命,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中得到更多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

“我和新杰在这件事上有了分歧,像你所说的,我希望将这种病毒从雪山带出去,交给别的专业医学机构研究,但是他执意要将它留在雪山中摧毁。”韩文清叹了口气说道,“我同意了,我们因此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说到这里,魏琛不免想起那场剧烈的爆炸和套在自己头上闷热的面具,他看见烧得只剩下架子的塔基在未消散的烟尘火灰中仅由那些被高温炙烤而弯曲的钢筋所支撑而摇摇欲坠,以及筋疲力尽的张新杰和他背上昏迷不醒的韩文清。

再无他人。大概全都死了吧。他这样毫无感情地想。

可韩文清回忆起来时,平静的表情下却藏有着极深的遗憾和痛惜。

“也许我们有更好的选择,但在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让那些融化的雪水将这些病毒带下来大规模爆发的话,后果难以想象。”韩文清顿了顿,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做了一件事。”

“什么?”

“关闭了雪山深处的极地能源站。我们希望以此能缓解能量的暴走,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吗?”安文逸有些不甘,“这样的气温再持续下去,雪山融化积下的水会越来越多,黑水湖的水位……”

“已经到了不得不开闸的程度了。”韩文清接道,“冲毁基地还是小事,转移山下的人员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但是我们根本无法确定那些病毒已经被我们彻底摧毁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的险我们没人敢冒。”

屋外夜已深,除了这间小小客房内还亮着如豆的亮光之外,这座偏远的小镇又像往常一样陷入了梦乡中,平静安稳,时光如流水一般从指间慢慢滑过,所有人都毫不怀疑明天的太阳是不是会照常地升起。


五十五

当水壶已经在炉子上“咕噜咕噜”地吐着热气时,魏琛终于在厨房油腻的储物柜里找出了几包其他住客留下的方便面,红色的外包装上大海碗里盖着几大块红烧牛肉。看了看保质期,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但他还是拆开了,捻了点小旅馆老板娘种在花盆里的小葱洒进碗里,默念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此时此刻他倒是一点也不困,但是生理钟还是提醒着他,现在应该进入休息的状态。他默默算了算时间,他已经错过了今天的肝胆排毒,五脏庙里供着的诸君都有些不痛快。果然是比不了二十来岁的小青年,精力旺盛少睡两觉补个足之后又生龙活虎的,可自己其实也不算老啊,魏琛盯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要是刮个面、理个发,看起来还是又年轻又精神的,那些眼眉处的岁月印记可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喻文州那小子有吗?

他“咂巴”了两下嘴,兴致来了就哼上了荒腔走板的小调配上自己瞎编的小词,同时,把还没煮开的热水倒进了方便面里,盖上盖子,丝毫看不出刚才在小屋里听来的事情对他有何影响。毕竟他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爱面子当英雄的年纪,也不会把同自己无关的事情揣在心里掂量思忖,天大的事儿那也是别人身上的担子,身体里那一把热血就像这壶里煮的水,无论怎么样也到不了沸点,他那一腔早在岁月里无知无觉地蒸发。

有些东西得不到不是因为自身不够努力,而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年轻时还会愚蠢地去相信那些可笑的成功学,那些一代代笃信的所谓至理名言,偏是不肯承认自己没有天分。

魏琛偶尔也会这样想,如果再年轻几岁的话,情况可能就会完全不一样。若他是同喻文州一样的年纪,他不一定会将蓝雨指挥官的位置输给他,可旋即就自己否定了——那样的自己连经验都没了,说不定输得更加惨。他原本并不看好太年轻的喻文州能接下他的班,可现实却是那人不但稳住了人心,还做得比他在时更加得好——他离开的第二年蓝雨就拿下了联盟的特殊勋章,这叫他更加黯然神伤。

开始几年,魏琛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没有束缚,不需要遵守严苛的规则,更不用小心谨慎地计划未来,他像是被放归大海的鱼,觉着自由自在惬意得不得了,那点伤感立刻就被新奇的东西所取替。可时间就像是一坛不烈却易醉的酒,饮得久了,恩怨情仇都淡了,就连新生活的那股新鲜劲也一起被冲淡了,心里头渐渐地还是会生出不甘来,像是春天泥土中拱动着的冬虫又苏醒过来,熬过难捱的冬季,仿佛是忘了冬季凛冽的寒风和刺骨的冰冷,还想要再试试,尤其是在电视上看到某些特大事故中偶尔现身的那些特殊部队士兵的身影,他的心情竟还是无法抑制地在奔腾着,还有想要同他们再站在一起的冲动。

魏琛掀开盖子,发现没开的热水确实不怎么好泡,他拿筷子随便戳了戳,戳烂了那还有些硬的面块就急忙端起来走出了厨房。电力的供应已经完全恢复了,廊梯被照得亮堂堂的,香气从手里的碗里飘出来,顿时在整条走廊上弥漫开。

他的心情被这香气一熏似乎变得更加愉悦了,就连穿着塑料拖鞋在水泥板上踩出的“哒哒”声听上去也悦耳多了。

就算那零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廊上还隐约残留着回响。魏琛捧着面站在那儿,偏过头目光落在那片漆黑之中,偏远寂静的小镇在深夜中分不清四周哪里是大山哪里是天幕。他一动不动,脸上的那点轻松早已一扫而空,他看起来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

遥遥的远方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但很快就又迅速消失在黑夜中,仿佛是一滴水落在了一大片漆黑的汪洋之中,融合的速度之快足以令人产生刚才那一瞬间不过是希冀太久而导致的错觉。

魏琛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面,快步跑向了他们的房间,他的身后那飘忽不定的光骤然大亮,只见一条蜿蜒的车队正在山间公路上行进,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他们将所有的车灯全都打开,那些白光驱散着墨色,刹那间点亮了整个夜晚,就连那带着明显标志性深草色的军野车身也在夜色下清晰可辨。

而此时张佳乐也正开着他的车行驶在夜幕下的冰原上。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混杂着两声遥远凄厉的狼嚎,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上次找到张新杰和韩文清的那个伪装成塔基的入口是他唯一所知能够进入冰山深处基地的通道,如今早已在那场爆炸大火中变成了一片废墟。他在那里并没有做任何的逗留,开着车继续往冰原深处驶去。四周原本应当是白茫茫的一片,即使在夜晚也会因为冰雪反射月光而变得明亮,可现在他所见的却是褪去了覆盖着的白色后土壤原本的颜色。

车厢里一片漆黑,张佳乐疲倦的脸映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基于霸图信号塔的车载信号仪器基本已经全都无法工作了,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联系到他,而他也无法联系任何人。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但张佳乐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是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旅途,而他却不可能回头。

除了红灯在不停地闪烁之外,GPS同样无法正常工作,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四周的景物是一成不变的冰雪,极易令人迷失。他凭着感觉一路开到这里,没有出什么太大的意外算是运气相当不错,可张佳乐却不知道自己的好运还能维持多久。

所谓风过留声,雁过留痕,霸图那么多人集体转移势必会留下一点痕迹,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殊部队士兵们也不可能做到毫无遗漏,可是张佳乐开了这么远,别提能找到半点人影,甚至就连一条车辙印记都没有见到,就算是经过一场大雨的冲刷,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无迹可寻。

这难免有些不同寻常。

他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忽然猛地拍了一把方向盘,手掌蹭到了中间的喇叭,车子立刻发出高亢的警鸣。

张佳乐一打方向盘却并没有减慢速度,车子在地上有些打滑轮胎与地面剧烈地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响声,整台车直接掉了头,他踩下油门,沿着自己一路驶来的车痕朝来时的路驶去。直等到寂静空旷的冰原上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回音渐渐消失之时,地面上的冰层“咯吱”一声彻底裂开,远处的雪山也似是蛰伏已久的野兽像在蠢蠢欲动。

不知自己躲过一劫的张佳乐心里还在犹豫,都已经开了这么久又突然折回去,可他却隐隐地有种预感,那个入口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他必须要去看一看,就算事实证明那里确实一无所有,他白白浪费时间他也毫无怨言,可在这之前,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那里。

打定主意之后,他不再去盘桓心中那些有的没的杂念,甚至不再去关心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不再留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声音,他加快了车速,那辆军野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苍茫的冰原上带着飞扬的冰粒疾驰而过。

tbc
Saturday, April 04, 2015 09:25:03 AM 【全职高手】双花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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